但皇帝为什么默许这样的事情,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暂时判断不了。
能判断的是,这一次顾战庭依赖的不是什么妖皇对国师的忌惮,而是妖皇身边人的背刺。加上他的伏击,那就有一定可能性坑到龙倾凰。
龙倾凰以为夜听澜被拖在了东海并且与顾战庭离心,不会太全心协助大乾这一次的战事,觉得是个机会……可这个机会如果从来就是顾战庭营造的呢?
那就可以解释顾战庭为什么引狼入室,用古界中人去坑天瑶圣地了。能坑成功固然是好,坑不成也可以推演出这样的后续演变。
这才有点帝皇远谋好几步外的样子,而不是成天只会坑盟友这点格局。
虽然这格局好像也不咋地,还是太阴暗了,没有帝皇气……远不如十年前那一战的堂堂皇皇,或许与他受伤后的心态改变有关?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面上只是悠悠道:“倒也没什么,市井小民嘛,不就是喜欢猜皇帝今晚临幸哪个妃子,东宫娘娘卷的什么大饼。”
霍行远若有所指:“你不是市井小民了,或者说,随时可以不是。”
陆行舟压根没吃几口菜,却似是吃饱了似的抹了把嘴,笑道:“可我不是国师弟子。”
霍行远淡淡道:“但你是霍家子弟。”
陆行舟站起身来:“那就看侯爷能不能完成我的第一个要求,否则言之过早。告辞。”
霍琦忍无可忍:“陆行舟!你那种要求欺人太甚!真以为霍家非你不可?”
陆行舟似笑非笑地看向霍行远:“侯爷,你看,霍家人可未必欢迎在下。”
霍行远脸色一板:“道歉。”
霍琦冷笑道:“听见没,道歉。”
霍行远厉声道:“为父是叫你道歉!”
霍琦愕然,不可置信地望向父亲。
“不仅为此刻的出言不逊道歉,还得为当年之事道歉!”霍行远厉声道:“当年就是你们对不起小七,兄弟成仇是谁之过?如今不知悔改,还恶言相向,老子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霍琦也想起之前爷爷说过必要的时候向他道歉,可这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哪里说得出口,半晌没说出来。
霍璋倒是笑呵呵地向陆行舟拱手作揖:“为兄向你赔个不是,当年欺负小七,是兄弟们畜生。”
当年他压根没参与针对霍殇,此刻当然乐意做个样子给霍琦下眼药,这畜生喊得可真是抑扬顿挫,霍琦本来就算能勉强道个歉的,此时也坚决梗着脖子不肯了。
“啪”地一声,霍行远一巴掌抽在他脸上:“道歉!为父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
霍琦霍珩气得咬牙切齿,终于还是在父权之下咬牙低头:“对不起。”
陆行舟笑吟吟道:“对不起谁?”
“……霍殇。”
“很好。”陆行舟转身离开:“霍殇听见这个道歉了,至于诚意,且观后效。”
霍琦等人双目喷火地看着他离开,恨得牙痒。直到陆行舟已经出门很远,霍琦才捂着脸愤愤然地问父亲:“父亲这是何意,让这贱种独赴霍家,打了我们的脸扬长而去,霍家何时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至此!”
霍行远冷冷道:“你祖父之前说过的话你们都忘了?”
“没忘,可爷爷说的不是‘必要的时候’吗?这才哪到哪,何必如此示弱!”
“蠢货,这就是必要的时候!”霍行远怒道:“你当他刚才问陛下行踪是乱问的?那是赤裸裸的威胁!一旦他说出去,说是自己猜的谁他妈信啊,他刚刚从霍家离开,是个人都会以为是老夫泄露的!”
霍琦傻了:“可、可他真是自己猜的,父亲说的也只是朝堂常规的信息,他从国观也能知道的啊……”
“谁信!”霍行远恨铁不成钢:“早就说了他是扬威来了,不达成一定的目的,你当他会吃个饭就走?他就是要逼你们道歉,你早懂点事还免一顿揍!”
霍珩小心道:“可是父亲,那把母亲除谱之事……”
霍行远沉默片刻,淡淡道:“做个样子,也无不可。”
霍琦勃然大怒:“父亲只是借陆行舟的由头,自己早想做这件事!陛下引荐的那个古界神秘势力,想要联姻立足,陛下不想把人往自家后宫领,倒想让霍家做前驱!”
“啪!”又是一个巴掌恶狠狠地甩了过来,霍行远大怒:“你懂个屁!”
陆行舟一直在门外拐角处蜗牛慢走,实则张着神识在听,听到这里终于咧嘴一笑,舒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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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新局
拐角处裴初韵和阿糯已经在那等着了,见陆行舟无恙出来,都是吁了口气。
裴初韵嗔道:“你是真心大,枉我们为你担惊受怕。”
“霍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陆行舟弯腰抱起阿糯,笑道:“你们架打完啦?”
“就没怎么打。”裴初韵哼唧两声,才不肯承认她居然和一个臭小孩打得平分秋色。
太离谱了,这臭小鬼是什么做的,糯叽叽的拳头铁一样硬。
“吃了没?”
“在霍家边上的饭馆吃的。”阿糯道:“看师父出来笑嘻嘻的,嘴角都压不住,在霍家有好事?”
“有,得到了一个确切判断,最后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没想到的消息,呵。”陆行舟抱着阿糯一路回洞府:“走,回去我们商量。”
裴初韵颠颠地跟在身边:“和我商量?”
阿糯看了她一眼。
陆行舟其实是经常和阿糯商量事情的,至于这小丫鬟嘛……不太聪明的样子,有什么可商量的。
算了,看来这次师父是愿意和她商量的,瞧那瑟样。
“你是说,皇帝已经在北疆了,和妖族某强者合谋想阴妖皇?”回到洞府听陆行舟简要一说,裴初韵的神色很是惊诧:“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值得商量的?”
阿糯呵呵,所以和你商量有个什么用,阿糯就知道师父在想什么。
“师父,你是不是想提醒龙姐姐?”
陆行舟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我再讨厌顾战庭,那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做人奸。”
猜错了的阿糯很没面子:“龙姐姐知道的话要伤心咯。”
“……我和她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啊,当时咱们算是她的俘虏知道吗,俘虏。我不帮她,她伤个什么心啊?”
“那当时你最后为什么传音让她走?”
“做人留一线。”陆行舟叹了口气:“她好歹对我们也不坏,是吧。”
阿糯斜睨着他,不说话了。
她坏不坏,还不是看我们嘴甜不甜,当初要是换了个不会来事的,早被拍扁了。不过现在阿糯很怀疑嘴巴再甜也没用了,龙姐姐如果抓住了师父,刷猪毛的刷子可能都备好了……
陆行舟看了看神色越发危险的裴初韵,做了个防御姿态。
裴初韵“扑哧”笑出声来:“好啦,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那可是妖皇。”
其实裴初韵还真不这么认为,当然眼下谈正事,还是别瞎吃醋,以后再说。
“你这么想就最好了。”陆行舟吁了口气:“我真正在想的是,妖皇陈兵北境却这么多天没动静,说是说观望天瑶圣地怎么做……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实际是妖皇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所以迟疑?”
裴初韵道:“这个可能性有点高,毕竟妖族的直觉往往都很强,并且妖皇都修炼到这个份上了。哪怕她完全没有信息源,也有可能心生警惕,觉得哪哪不对劲,所以按兵不动。”
“嗯,妖皇虽骄傲,但能一统桀骜不驯的妖域各部,不可能是只靠暴力吃饭的。何况说她完全没有信息源,倒也不至于……她手头有个陈羽。”陆行舟道:“现在我们不能肯定的是陈羽知道多少事情……假如陈羽把大乾很多官员都是妖的事情对龙倾凰说了,那龙倾凰会由此想到什么?”
裴初韵眯起桃花眼。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怪不得陆行舟要找人商议。
事情如果是这样的,那这是两族帝皇的前线直接博弈,早就不是陆行舟一介小卡拉米能插手干嘛的事情了,与原先大家想象的事态都不一样。
妖皇会不会直接由这样的事情想到,是否自己族群有人与乾皇勾结?
那么这一战会不会变成将计就计?
那么陆行舟能考虑的事情,反而是要不要提醒顾战庭了……
陆行舟不想做人奸,但也显然不想帮顾战庭的忙,在这场局里要怎么做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阿糯两眼圈圈,本以为就阿糯能帮师父商量,结果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佬对局,关她一个糯米团子什么事。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你师父,我信不过她,以免节外生枝。”明明自家洞府无人,陆行舟还是压低了声音:“至于老裴那边,你可以暗示他准备好京师变故的可能性。”
裴初韵道:“京师会有变?”
“不能确定,但假如顾战庭回不来呢?”
裴初韵悚然一惊。
“甚至不需要回不来,只需要被困几天,到时候流言四起,情况就不一样了。”陆行舟深深吁了口气:“有备无患,先去准备吧,切记私密做事。”
裴初韵点点头,也无心和情郎温存了,很快离去。
阿糯道:“师父现在真信得过阿绿了呀。”
陆行舟微微一笑:“一个能为了让我脱罪,而主动让自己营造的所有形象付诸东流的姑娘,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阿糯撇撇嘴,不说话了。虽然和阿绿不对付,她也觉得这次这死女人不容易,就不说她坏话了。
“没法像听澜她们那样远程传讯,就是不便。”陆行舟叹了口气:“我得和棠棠送封信,你去送一次?”
“嗯。”阿糯知道正事当前,倒是很认真:“可是师父……”
“啊?”
“我没有飞行法器,平时都蹭你轮椅。”
陆行舟抚额,然后掏出了轮椅。
阿糯:“……”
陆行舟摊开纸笔写信,随口问:“都忘了问你,你从方启昊那里弄到了啥,除了那个打神鞭。”
阿糯道:“有一个有助于巩固身魂融合的玉佩,其他就没了,都是一些灵石丹药。丹药我留着当饭了。”
“玉佩你戴好。”陆行舟总觉得这东西说不定阿糯也是用得上的。
阿糯点点头,戴好玉佩。
陆行舟写好信递给她,阿糯坐上轮椅,划啊划地出了门。
陆行舟来回踱了几步,感觉这事明明有很多可操作的东西,但层次距离有点远,有些无力感。是不是应该找一趟苏原,让他通知夜听澜?
可夜听澜那边应该也比较紧张,不知道有多少古界中人在海域内,她分不开心思。说白了大乾的事夜听澜本就不该有那么强的责任,仙门超脱俗世政权的,她现在视角都拉伸到天霜了,就更不该多为大乾费心思。
此前之所以护持大乾,主要还是为了担心妖族祸乱人类,但顾战庭几次三番给她搞事……
如果告诉夜听澜,这先生强烈的责任心和“为了大局”的牺牲精神,多半会以德报怨,先救顾战庭。
可陆行舟私心不太愿意看夜听澜这样委屈,这事该不该和她说明白?
正思忖间,通讯玉符震动起来。
陆行舟在天瑶圣地的通讯大阵留了烙印,他的神识不足以呼叫夜听澜,夜听澜却足够呼叫他。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算不为正事,能和夜听澜交流一二听听声音也让陆行舟挺高兴的,便大喜接起:“夫人。”
那边传来夜听澜慵懒的声音:“怎么,听说今天回霍家了?他们没怎么你吧?”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像在沐浴靠在池水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