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并不觉得违和也不觉得反感,他自己就是个魔道徒,对这些事心领神会:“现在进行到哪步了,需不需要我帮手?”
“不需要的,这点事哪能劳烦我相公花脑筋。”裴初韵笑嘻嘻:“你家的合欢圣女,也是需要事情历练的。”
以此历练,练的可不是修行,是世情,正好弥补此前十八年养在深闺的缺失。
但陆行舟还是有些谨慎:“理论上说,不该让你历练世情。”
“我有的事需要做给她看,她有的事又如何不需要做给我看?到了现在的地步,她还限制我的历练,真不怕我怀疑什么?”裴初韵微微一笑:“此外这件事对她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陆行舟道:“借由这个过程逐步控制裴家。”
“是。到了一定时候,裴钰就可以去死了……”裴初韵低声道:“裴钰对我很好,我不会让事态演变到这一步的。”
看得出来裴初韵对将来有过计划,但陆行舟觉得她未必是老狐狸裴清言和玄女的对手,夹在中间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她拒绝自己帮忙……虽然用的是很娇憨的语气。
不知道这个拒绝是不是还怀有一点以后脱钩的意思……此时此刻陆行舟并不愿意质疑怀中人,只是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你有相公。”
裴初韵绽开了笑容:“我记得。”
陆行舟正待说什么,洞府外又响起了铃声。
陆行舟一肚子不爽地传音:“谁?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门外的声音很是凝重:“陆公子,我们是镇魔司。昨夜在霍家别苑养伤的霍,被人暗杀于室,首座请你问话。”
第329章 庭审
陆行舟愣了愣,一骨碌翻身而起。
昨晚才叫霍璋V个人头看看实力,这就把老四霍弄死了?
是霍璋做的?这也太效率了吧?
这效率可没怀什么好意,在昨夜他霍璋陆行舟私会被霍琦撞破的情况下,当夜就发生这种事,这是直接就想把他拉下水!
而且杀个霍有什么鸟用啊,霍早被陆行舟打得骨骼尽碎瘫痪在床,霍家又不敢拿仙丹治,以正常的治疗手段,起码十年内他是起不了身的,死不死能影响个啥?
太没诚意了。
不对……
这还真不一定是霍璋杀的。
陆行舟心中转着念头,慢悠悠地穿好了衣服,低声对裴初韵道:“你先躲着,等我和他们走了你再悄悄离开。”
裴初韵点了点头:“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行舟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现在口气真粗。”
“哼哼。反正不是被你欺负的小丫鬟了。”裴初韵也穿好衣裳,笑嘻嘻道:“我等会去听你的审,臭杀人犯。”
陆行舟失笑,毫不在意地出了门,外面已有两个镇魔司的人等着。倒是之前见过几次的熟人,神色都很严肃:“只是常规问讯,陆公子别紧张。”
“本来紧张,怕谁假冒镇魔司弄死我,看到熟脸就放心了。”
镇魔司捕头没忍住笑:“陆公子真是……”
“好笑嘛?”陆行舟叹了口气:“这类案件可未必都是镇魔司管,京兆衙门干什么吃的?起码得先查,有一定结果才移交镇魔司才对……”
三人并肩往外走去,镇魔司捕头失笑:“陆公子想的真多,一般人可不会往这里琢磨。”
“不多想些,活不长的,你看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霍怎么死的不知道,反正他活死人一样躺床上倒明确是你干的,然后你还没事。
“一般情况当然不是我们管,但这事事涉陆公子你,首座插手硬管的。”两个捕头都道:“另外这事直接惊动了天听,陛下关注着,便算重案了,首座倒也管得顺理成章。但也意味着,这很难含糊,公子得注意了。”
陆行舟笑道:“有二位这句,就已经足够。”
这是陆行舟第二次上镇魔司公衙,巧得很,上一次来也是为了霍。
到了堂上,地上一个担架,霍死挺了躺在那里。盛青峰坐在主审位上没好气地看着陆行舟进门的样子,侧边还有一张椅子,坐着苦主、霍的父亲、霍家家主、镇远侯霍行远。
霍琦霍璋都立在他身后。
见陆行舟进来,霍行远平静地看着他,目光里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似乎也没有直接把嫌疑锁定在陆行舟身上。
如捕头们所言,只是常规传讯。
捕头们行礼:“陆行舟带到。”
盛青峰点点头示意他们退下,直接问陆行舟:“昨晚你在哪?”
陆行舟道:“回丹学院洞府睡觉了,门卫可证。”
盛青峰叹了口气:“你真想夜里离开,哪个门卫看得见?这种证明没意义。”
陆行舟道:“按理该先证明我有嫌疑。我好端端的睡着觉,去哪证明我没离开?”
“首先,霍是你打成重伤的。”
“那又如何,他伤这么久了也没死啊。哦,别说我一回来他就死了,我离开之前还在京呆了好久呢。”
盛青峰懒得理他,继续道:“其次,你昨夜刚见霍珩就斗殴,说明你对霍家兄弟还有很大的怨气。”
说到这个盛青峰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好的不当众行凶呢,现在好了,成个嫌疑理由了。
结果陆行舟没回答“怨气”相关,倒是先解释了一句:“我那不是当众啊,众起码三人以上,当时旁观的就霍琦霍璋兄弟两个人。”
“?”盛青峰一肚子草泥马,憋得不知道怎么说话。
旁观的都没懂这翁婿的机锋,霍琦忍不住插话:“总而言之,你对霍家怨气深重,刚外出试炼一回来,四弟就被暗杀在床,你的嫌疑撇不开。”
陆行舟哑然失笑:“哪来的怨气,怎么不说我还和霍二公子一起喝酒呢?和霍珩的私仇,我也没迁怒霍璋不是么?我甚至没迁怒你啊。”
盛青峰冷冷看了霍琦一眼:“这是镇魔司公堂,不是你霍家刑堂,让霍大人一家旁听是看在苦主的份上,在这插话审讯是不把镇魔司放在眼里?”
被盛青峰瞪这一眼,霍琦竟遍体生寒。
方知这位往日笑呵呵的镇魔司首座身上的杀伐绝不是他这种京中公子可以相比,人家盛青峰一路爬到这个位置,手底下杀过多少穷凶极恶的魔徒,那血腥浓得惊人,煞气满溢。
霍行远摆了摆手:“道歉。”
霍琦忙躬身道歉:“抱歉,舍弟遇害,霍某伤心如焚,言行无状,请首座恕罪。”
盛青峰冷哼一声,眼里也有些微不可见的轻蔑。
其实他冷冷盯着陆行舟好几次了,要知道老登对黄毛的杀机绝对胜过刚才霍琦区区插个嘴,结果陆行舟泰然自若。
那时候这小子才四品,二十岁。这霍琦三十多了,三品了,被瞪一眼竟然流冷汗。
废物。
还是这个黄毛看得顺眼……就是太气人了。
盛青峰缓了缓,问霍璋:“霍二公子昨晚为何与陆行舟私约饮酒?据本座所知,你二人从不相识。”
霍璋大咧咧道:“这话说的,那是我七……嗯,我们自然是有关系的,我被解职在家,知道他回京了,请他喝个酒有什么稀奇。我们去的也不是什么私密之地,不过普普通通苍蝇馆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不请自来随便往里钻的,也算事?”
不请自来随便往里钻的阿猫阿狗霍琦脸上浮起了青气。
霍行远瞪了霍璋一眼:“怎么说话呢?”
盛青峰道:“你二人说了些什么?”
霍璋迟疑道:“这是我们私事,不合适吧……”
“事涉凶案嫌疑,便没有私事。”盛青峰道:“霍二公子该不会以为这种时候的对话还能藏得住吧?”
霍璋叹了口气:“我只是邀陆行舟回家吃饭。”
霍行远怔了怔,霍琦眯起眼睛。
霍璋又道:“父亲当初也邀过,我这么做虽然没请示父亲,想必父亲也不会反对。至于陆行舟同不同意,无所谓,便是单纯交个朋友咋了?我长期在北疆,少见京师俊彦,陆行舟怎么也是年纪轻轻身登群雄榜,我私下交个朋友拉拉关系碍着谁了?”
盛青峰淡淡道:“你四弟死了,陆行舟好歹也有点嫌疑,看你的态度却一点都不在意?”
这话挺阴的,表面说的是陆行舟的嫌疑,实则在镇魔司眼里他霍璋同样有嫌疑。四弟死了你毫不在意,还和“嫌疑人”称兄道弟,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压根就是你杀的?
霍璋道:“我不在意咋了,陆行舟又不是脑子坏了,会在回京当夜就去杀人。真想杀人,那不如提前回京一天杀了,悄悄出城,第二天大摇大摆再回来,岂不是啥嫌疑都没有。”
盛青峰气笑了:“你当我镇魔司手段是吃素的,能吃你这种儿戏般的疑阵!”
霍璋哼哼两声,小声咕哝:“我看你们也没多聪明。”
该说的已经说了,想说的就是陆行舟又不是傻子会在回京当夜杀人。
陆行舟一直旁观他们对话,此时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二公子仗义执言。”
霍璋道:“应该的,要不是我请你喝酒,也没这破事不是?他奶奶的别让老子知道是谁,杀我弟弟,还嫁祸我另一个弟……嗯。”
霍璋这话几乎就是明着告诉陆行舟,人也不是他杀的,他知道这种时间杀会导致“嫁祸陆行舟”,想V个人头看看实力也不是这个时间做的。
当然不排除故意。
“好了。”盛青峰淡淡道:“你们兄弟有话,事后再说。陆行舟,你说需要先给出你的嫌疑,已经给了,虽说确实不能证明你有动机,但你要知道,全京师筛遍,也只剩你有嫌疑。”
陆行舟想了想:“确实,硬说嫌疑的话好像只有我。”
“那么你昨晚回了丹学院之后,谁能证明你没有离开?”
裴初韵在堂外人群里扇着风儿旁听,本来笑嘻嘻,到了这个时候不淡定了。
奇怪,盛小瓜的爹难道是想趁着这种时候弄死拐他女儿的黄毛不成?怎么句句在逼陆行舟呢?
或者是因为皇帝盯着,他必须体现出他对陆行舟没有关照偏向?
如果是这样,陆行舟这关是不是不好过,需要帮忙。
堂上陆行舟正在说:“但你们就没有想过,霍一死,所有人都猜是我,那是不是会有人利用大家这种心态,故意嫁祸?”
盛青峰淡淡道:“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镇魔司需要一个一个人选排查,首先要先问清楚你的去向,你若是能自我洗去嫌疑自然是最佳。否则便是证据不足无法结案,你也得一直背着这个嫌疑度日,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倒是没错的,裴初韵挤进人群,开口便道:“昨晚他是和我……”
陆行舟耳朵一动,心中感动不已。
小妖女以前一直是不愿意公开的,要做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让陆行舟“追求”她呢。主要是刚回裴家,需要营造形象,也不想让裴清言觉得这是个姹女合欢出身的骚货。
时至如今,她的京师第一才女名声已经传扬天下,身价更高,反倒更不适合传出夜里和男人私会了,否则这打造了这么久的名声瞬间就会倾塌。
结果小妖女依然义无反顾,只为了洗清他的嫌疑,不让皇帝有针对他的机会。
多好的小妖女。
但裴初韵这豁出名声为情郎洗嫌疑的举动没能进行下去,陆行舟反应极快,她话没说完就被陆行舟以术法悄悄挠了一下腋窝。
小妖女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咯咯笑。
盛青峰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裴小姐,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显然这说了一半变成咯咯笑,在所有人眼里都成了开玩笑。
裴初韵幽怨地看了陆行舟一眼,正待说什么,身后就传来老者沉凝的声音:“昨晚陆行舟和本座在一起。”
裴初韵讶然转头,就看见阿糯带着一个道袍老者快速前来。
新任代国师,天瑶圣地长老苏原。
他不是出家人,委屈巴巴地穿了一身道袍,道号都没起,位置都没坐热,就急匆匆地被阿糯拉过来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