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浑元宗的重要核心人员都在议事大殿,宋贤高坐主位,下面是内阁各殿主,还有林子祥、胡小宝两位宗门长老。
宋贤现虽不大插手宗门具体事务,但只要在山门,他每个月会听取一次汇报,每三个月至少会参加一次议事。
今日正是六月底,乃一季一度的议事之期。
议事开始后,各殿将这三个月的事务都简略通报了一番。
“黄师弟,你将范成师弟的调查结果说一下吧!”各殿公务讨论结束后,宋贤主动提起了此事。
范成是宗门老人,也是当初从青云中投奔而来仅存硕果的还未筑基修士,除了他外,其余人要么都已经死了,要么已筑基。
不说他和林子祥、江子辰、余廉这些人关系,就说他这么多年跟着宗门风里雨里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立下了不少功劳,何况又是人事殿副殿主,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若装作视而不见,在这么重要的议事场合提都不提一下,未免让人寒心。
“是。”黄烨应了一声,随即将调查的信息告知。
“明月宗?”林子祥眉头皱起:“岂有此理,他们怎敢如此?要找明月宗问个明白,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众人神色各异,江子辰沉吟不语,余廉本想开口附和,但习惯性的看了眼宋贤,见他并未露赞许之色,反而更加凝重,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沈凡、胡小宝都是以目视地,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齐小白和萧灵都看着宋贤默不作声。
宋贤目光扫过众人:“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不必忌讳。范师弟是宗门老人,现今不明不白身死,本宗理应为他讨个公道,但又涉及到明月宗,事情比较麻烦,搞不好的话,可能会引起本宗和明月宗的冲突摩擦,大家畅所欲言。”
萧灵看了眼众人,见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于是开口:“那我就说说个人看法,这应该不是明月宗高层授意,明月宗不至于为了一个炼气弟子坏了与本宗的关系。如果他们是要对付本宗,也不会找一个炼气弟子麻烦,此事就算是那张天达所为,我认为是他个人行径,不应上升到明月宗层次。”
虎门城之战后,明月宗断绝了宗门的所有合作,是她冒着风险去虎门城坊市与明月宗二长老丁明德面谈,又废了好大劲,才说服明月宗恢复了合作。
这是她加入浑元宗后,完成的一大功绩,加上虎门城合作事务大部分都是外务殿负责,由她掌管。
因此于私于公,她都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两宗关系,所以如此表态。
“萧师妹之意,范师弟的死,我们就不管了?就让他这么白死了?”没等别人开口,林子祥便立马驳斥,他本就和萧灵不对付,又跟范成关系亲近,听其这么说,心中更是恼火。
说完后更是看都不看萧灵一眼,转头望着宋贤:“掌教,范师弟对宗门一向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跟着宗门东征西战,功劳你是知道的。”
“而今被别人杀害,我们要是不为他出头,替他报仇,那还有什么脸面立足,如何向宗门弟子交代?”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面色自然也不好看,目光直直的盯着宋贤,仿佛要逼他给个交代似的,好似萧灵之话是他授意一般。
“林师兄,别激动。”江子辰听他话语咄咄逼人,连忙开口劝解:“现在的问题是本宗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若现在向明月宗讨要说法,他们必然不会承认,明月宗实力在我们之上,我们也不可能逼迫他们交人,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就算有证据,明月宗就会交人吗?那个张天达现在已经炼气大圆满了,差一步筑基,他杀了张师弟,夺了筑基丹,下一步必会冲击筑基。明月宗可能会将一个有机会筑基的弟子交给我们处置?”林子祥心中对于江子辰和稀泥态度不满,冷哼了一声。
江子辰见他这般,也不再说话。
萧灵却是不服气:“那依林师兄之见,该如何做?难道冲到明月宗山门内把张天达干掉。”
林子祥目光仍然没有朝她看一眼,而是望着宋贤:“我意先礼后兵,将此事告知明月宗,如果他们拒绝交人,他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他们能伏击范师弟,我们为何就不能伏击明月宗弟子?不管怎么样,宗门一定要有行动。”
见林子祥如此蔑视自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萧灵心中也有了怒气,毫不留情面反驳。
“林师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先告诉明月宗,再伏击他们弟子,那不是等同于宣战?”
“如果他们再反击呢?事情不是越闹越大了?到时候莫说和明月宗合作的产业,可能会发展为双方大战。”
“为了一个炼气弟子,难道要把宗门拖入泥潭?”
“一个炼气弟子?”林子祥猛然转头怒视着她:“当年还在孤子峰的时候,范师弟就已经是宗门弟子了,宗门能有今天,是我们死战拼来的。论功劳,他绝对有资格坐在这里,而不是由坐享其成者夸夸而谈。”
萧灵面色瞬间大变,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
“好了,不要再吵了。”宋贤见两人话语针锋越来越严重,终于开口:“江师弟,立刻组织宗门弟子大范围搜捕徐心雨。”
“是。”江子辰应声。
由于两人争吵,殿内气氛很是凝重,宋贤摆了摆手:“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皆起身而去,萧灵第一个离了大殿,其余人也陆续离开,只有林子祥还端坐着未动。
江子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子祥师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待其他人离去,宋贤望向他,神色依旧平静。
“范师弟的事,掌教打算如何处理?”林子祥神色凝肃,目光直视着他。
“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推论和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事情又牵涉明月宗,万一搞错了,不好收场。等有了确凿证据再说吧!”
“有目击者看到布子谷一带两人争斗,还看到范师弟灵兽和那张天达灵**手,这还不算证据?”
宋贤不动声色:“毕竟只是看到了灵兽,又没有看到张天达样貌。无凭无据的,我们也不好与明月宗对证。你知道,我们和明月宗合作产业多,每年有几十万灵石收益,必须慎重行事。”
“那照这么说,就算抓到了徐心雨,明月宗只要不承认,一口咬定是串谋,也拿他们没办法。”林子祥目光微垂,似乎有些伤感,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掌教,范师弟可是从孤子峰就一直跟着宗门,他现在不明不白被人害死,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宋贤默然无语,他早知道这是件棘手的事儿,但没想到林子祥态度会这么坚决。
现听其此言,见其这副伤感模样,心中终于明白其如此坚持,在议事时不顾体面对萧灵声色俱厉的大发雷霆,不仅仅是因其和范成的私人关系,恐怕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他是宗门资历最老的人,范成也是宗门为数不多的老人,现在宗门越来越多的新人涌入,包括像萧灵这样的原其他势力宗派修士,也逐渐占了宗门一席之地,开始掌握话语权,他们这些老人的地位越来越不稳固了。
林子祥这么执着,至少有一部分是想守住自己的付出和价值。
“子祥师兄,咱们现在踏的已经不是孤子峰土地了,现在这条船上承载的不是我们十几个人,宗门做事要考虑大局。我从来没有忘记范师兄的功绩,也知道他为宗门付出了很多。但此事关乎宗门长远利益和发展,不能草率决定,需从长计议。”
“我有件事想问掌教。”林子祥目光抬起,再次望向了他,却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
“子祥师兄请说。”
“掌教现在修行越来越精深,实力早已非我们所比,我们和掌教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将来掌教晋升金丹,为了宗门利益,是不是也会像抛弃范师弟一样,对待我们这些跟不上宗门发展的人。”
宋贤眼神一凝,心中震惊,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子祥师兄怎么这么说,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抛弃宗门任何人。”
“这和抛弃有什么区别吗?掌教明知道范师弟是那张天达所害,可为了不得罪明月宗,为了宗门利益,视而不见不管不顾。”林子祥原本平静的神色渐渐凝肃,目光越来越爱锐利的盯着他,语气也越来越重。
“掌教还记得当年攻打天山的时候吗?范师弟就跟在我身后,那一次他受了重伤,差一点点便丢了性命,一柄利刃将他穿胸而过,只差几寸,就将他心脏刺碎,他在病床躺了一年多才恢复。”
“掌教现在重用的人,那个时候在哪?宗门危难的时候,那些人在哪?”
“今天在这里,她萧灵一个落云宗投降的人。”
林子祥越说越激动,面红耳赤,手掌用力锤着座椅扶手,几乎是怒吼。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一口一口炼气弟子?”
“她怎么敢这么高高在上用如此蔑视的语气去称呼为宗门立下这么多功劳,为宗门付出了这么多血汗的范师弟。”
第467章 矛盾调和
宋贤默然无语。
这是第一次,林子祥情绪如此激动的向他质问,自从他上任掌教以来,宗门内从来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
这么多年,两人也有过不合,但没有像现在这样撕破脸皮的对簿公堂。
林子祥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却无言以对。
大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沉默,林子祥怒吼过后,呼吸急促的喘了口气,显然,这番话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
“子祥师兄想要我怎么办?要我立刻向明月宗宣战?还是要我换掉萧灵外务殿主位置?好,我换了她,你说吧!换谁上?”
短暂沉默过后,宋贤开口了,话语中带了些情绪,他心里也有了几分气,面色不大好看。
林子祥并未答话,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微妙,两人都没再看对方,目光各自望着他处。
“范师弟的事,掌教自己决定吧!我告辞了。”好一会儿,林子祥站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
望着他离去背影,宋贤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修行难,做人难,做掌教更难。
他虽然在宗门内威望无二,但也不能做到事事顺心如意。
宗门内很多事情,不是靠威望和实力就能完全解决的。
好一会儿,他起身离了议事殿,回到了府宅,派人唤来了苏芷柔。
不多时,她就来到了内院屋室,她虽任宗门长老职务,但平素并不过问宗门事务,宗门议事也几乎不参加,因两人特殊关系,宗门其他人都知这点,都习以为常。
“夫君这是怎么了?”苏芷柔推门而入,见宋贤面色异常,在他旁边坐了下去。
“今天议事时,为范成之事,子祥师兄和萧灵针锋相对,闹得很难看。议事结束后,他又跟我争吵。”
“啊?他敢跟夫君争吵?”苏芷柔一脸不可置信,因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即使是钟文远,最多也就不同意见争辩,不会闹到吵架地步。
“我也想不到,他今天情绪会这么激动。也是话赶话,赶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贤遂将事情复述了一遍,苏芷柔柳眉紧蹙,有些愤愤不平:“他怎么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点,仗着自己资历老,无法无天了。”
宋贤摇了摇头:“你也别光说他,萧灵也是不知分寸,范成师弟什么人,当年孤子峰时期的老人,这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害。她一口一个炼气弟子、炼气弟子的,子祥师兄听着能不窝火吗?”
“莫说他了,余廉、子辰师弟面色也都不好看,只是没有发作。”
“找你来,不是要你做判官的,你去找萧灵谈谈吧!”
苏芷柔不乐意撇了撇嘴:“夫君要我跟她谈什么?”
“当然是劝解了,难道要你去帮她吵架?本来她们就互不对付,今天又吵的这么厉害,不劝解一下,以后越闹越凶,水火不容,那宗门还能办什么事?另外,你好言跟她说说,叫她注意点,平素让着点子祥师兄,至少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搞得这么难看。”
“那林子祥都这样了,夫君怎么不说他,光说灵儿妹妹。”
宋贤眉头皱起:“子祥师兄是宗门长老,这么多年为宗门做了多少?无论是功劳还是论资排辈,她一个后入宗门的弟子多谦让些不是应该的吗?她不谦让,难道要让子祥师兄谦让她,这成何体统。”
听他语气中已有些不悦,苏芷柔连忙应道:“行,行。我跟她说就是了,怎么还生气了?”
“你以后也注意避点嫌,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解决,不要再插手帮她,影响不好。今天子祥师兄那话,意思不就是说我们在给她撑腰吗?”
“知道了。那我现在去了。”苏芷柔见他越说越不快,为免他为此事伤神,起身离了此间。
不多时,她便来到一座巍峨府宅前,遁光方落下,内里便有人迎了出来,向她恭敬行礼:“见过苏师叔,不知有何吩咐?”
“灵儿妹妹在吗?”
“萧师叔刚回府中,弟子去通报。”
“不必了,我自去找她。”苏芷柔说着,大步入了府中,一直来到萧灵内院屋室。
“芷柔姐,你怎么来了?”萧灵刚得到贴身婢女禀报,就听得苏芷柔声音传来,连忙迎了出去。
“来看看你。”苏芷柔拉着她的手入了室内,两人在床头坐下。
“我听夫君说,今日议事时,你和林子祥师兄针锋相对,闹得很难看?”
萧灵轻哼了一声:“哪是我和他针锋相对,他什么资历身份,我哪敢说他半句不是。我不过就范成的事儿说了几句,和他意见不一,他就说我是坐享其成者,说我不配坐在这位置。芷柔姐,要不我还是去帮你打下手算了,省得被人一天到晚说三道四。”
苏芷柔拍了拍她的手掌:“事情我都知道了,其实他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你们走后,他还和夫君大吵了一架呢!”
萧灵目光一亮,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欣喜好奇:“真的吗?他跟掌教吵架?还大吵?”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吵的可厉害了,以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争吵。夫君回去后都怏怏不乐。”
萧玲一副八卦模样:“是吗?那他们到底因什么而吵?是为了范成的事吗?”
“事儿是这个事儿,不过重点不是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