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顾蔓枝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没事,你先让我缓缓。”
?
玉儿扭过头,看到绣榻上的景象,顿时怔住了。
“主人?叶姑娘?”
“你们这是……”
“……”
叶恨水羞赧的低下头,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当初顾老师“指导”她的时候,玉儿也在旁边当助教来着,所以对于几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清楚……
不过玉儿并没有纠结此事,快步跑了过来,好像乳燕投林般扑到了陈墨怀里。
听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痴痴的说道:“主人,你都好多天没来了,人家好想你~”
“我也想你了。”
陈墨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问道:“方才怎么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你人?”
玉儿轻声说道:“没什么,和一个小姐妹聊了会天而已。”
“姐妹?”
陈墨微微挑眉。
他可不记得玉儿在教坊司里还有什么朋友……
难道是徐家的女眷?
上次在养心宫,皇后曾经说过,第一任皇后徐紫凝是兵部尚书之女,算起来还是玉儿的姐姐,作为皇亲国戚,能落得如此境地,也实在是有些离谱。
陈墨思忖片刻,出声说道:“当初徐家被抄家,被发配到教坊司的女眷应该不止你一个吧?怎么好像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玉儿歪着头,傻笑着说道:“应该有不少吧,可是人家都不记得了诶。”
陈墨见状也没再多问。
当初玉儿的神魂被幽道人所灭,而后顾蔓枝以六甲御灵之术,捉了个残魂附着在了这具身体上,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也属正常。
“主人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没什么,顺嘴问问罢了……”
“哦~”
玉儿眼波迷离。
随即身子缓缓下移,化身犀牛精……
……
……
天色擦黑,华灯初上。
演乐街车水马龙,胡同口停满了往来的车轿。
灯火通明的楼阁之中传来阵阵丝竹声,伴随着杯盏碰撞和欢声笑语,将这欢场渲染上了一层纸醉金迷的氛围。
然而穿过胡同尽头的狭径,来到背街的后巷,则是一副完全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环境杂乱,光线昏黄,青石地砖上流淌着污水,一群身上系着皮质围裙、身材消瘦的女工正在浣洗衣物,旁边的木盆中,脏衣服堆积如山。
“动作都麻利点,这些衣服可都后天要用的,今晚若是洗不出来,你们全都不准睡觉!”一个中年女子手中拎着皮鞭,满是横肉的脸庞显得凶神恶煞。
哐当
一名女工从旁边的井中打起水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地面湿滑,失去重心,摔倒在了地上。
额头磕在井沿上,眉骨破裂,鲜血肆意横流,水桶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
啪
女工还没爬起身来,鞭子就已经落下,狠狠地抽在了她的后背上。
很快,便有血色从背上的布衣中渗出。
“没用的东西,连桶水都拎不动!”
“赶紧滚起来,别趴在地上装死,等会耽误了正事,可就不是挨鞭子那么简单了!”
胖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刺耳。
女工挣扎着爬起,再次打了一桶水,鲜血顺着眉头汩汩流淌,但她自己却恍若未觉,麻木的表情中没有一丝波澜。
其他人亦是如此,对这一幕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后方的织室内,上百名女子正借着昏暗的烛光埋头做着女功。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搬运酒水、有人在处理恭桶……正是她们这些人的血汗,才支撑起了前街灯红酒绿的繁华盛景。
踏,踏,踏
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胖女人回头看去,只见巷道中走出了一道婀娜身影。
那女子身上披着一件对襟大氅,踩着珠绣鞋,干净的丝绸布料和这里脏乱的景象格格不入。
“玉儿姑娘,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胖女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玉儿走到她面前,说道:“我想要见见柳姨娘。”
“哪个柳姨娘?”胖女人皱眉道。
“徐家女眷,柳妙之。”玉儿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赛到了胖女人的手中,“劳烦教习通融通融。”
胖女人短粗的手指捻了捻,扯起一抹灿烂笑容,“她这会应该屋里躺着呢,跟我来吧,我这就带你过去。”
“多谢。”玉儿微微颔首。
胖女人带着她穿过狭窄的巷子,来到一处破落小院,推开大门,说道:“玉儿姑娘请进吧,柳妙之就在最里面的房间。”
玉儿抬腿走了进去。
本来就不大的宅子,被分割成了十几间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每间房都要挤下八到十个人。
来到廊道尽头的房间,玉儿踌躇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阴暗逼仄,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一个消瘦身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柳……姨娘。”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略显浑浊的眸子打量了她许久,声音有一丝沙哑:
“若嫣?”
第216章 玉儿的真正身份!
“若嫣?”
听到这个称呼,玉儿动作略顿,旋即恢复如常,缓步走到近前。
借着窗外洒下的月光,能依稀看到眼前女人的模样。
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盖着破旧的絮被,身形枯瘦好似枯木,双颊凹陷,形销骨立,胸膛随着呼吸微弱的起伏着。
玉儿侧身坐在床边,轻声说道:“柳姨娘,你认错人了,我是玉琼。”
病榻上的妇人努力睁大双眼,仔细打量着她,刚刚燃起一丝亮光的眸子再度变得黯淡,好似一湾枯竭的深潭。
“瞧我这脑袋,若嫣分明都已经……玉儿,你怎么来了?”
玉儿轻声说道:“听说姨娘身体不太好,我过来看看。”
柳姨娘微微蹙眉,说道:“肯定是灵儿告诉你的,这丫头真是不听话,看我等会怎么教训她……咳咳!”
可能是说话的语气有些急促,牵动了伤势,躬着身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玉儿轻抚着她的后背,关切道:“姨娘莫要动气,这事不怪灵儿,是我逼问出来的……您体质本就不好,可不能再这么硬撑下去了。”
等到柳姨娘缓和下来后,她从宽大的氅衣中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这是我去百草堂抓的药膳,能益气养血,扶正固本,并且还有调养心神的效果。”
“不过姨娘身体虚弱,也不能补的太过头了,每天煎服一剂就行,我会跟灵儿交代清楚的……等你稍微恢复一些,这几天我就会找医者过来给你看病……”
柳姨娘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别白费力气了,姨娘是心病,药石难医,自从若嫣走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唉,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她手掌在墙缝之间摸索,抠开了一块松动的砖石,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布包。
“这段时间,你陆陆续续给了灵儿不少银子,除了一些必要的开销,其他姨娘一分都没动,全都攒着呢。”
柳姨娘将布包塞给玉儿,说道:“我们作为犯官女眷,这辈子都没法从教坊司脱身,但你不一样,你和那位陈大人关系匪浅,是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的……”
“赎身需要很多银子,你好好存着,不要浪费在我们这些废人身上……咳咳咳……”
玉儿低头看着手中层层包裹的布包,轻咬着嘴唇,胸口有些发堵。
迟疑许久,轻声说道:
“其实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嚣。
“我说了,这银子不是我偷的!”
“不是偷的,难不成是路边捡来的?这里可足足有上百两银票,都够买你的命了,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看你是皮子紧,又想吃鞭子了!”
啪
啪
庭院里回荡着皮鞭抽打声,伴随着一阵压抑的痛呼。
玉儿和柳姨娘对视一眼,眉头顿时皱起。
这声音听起来……
是徐灵儿?
“我去看看!”
玉儿豁然起身,刚要出去,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原本便逼仄的房间更显得拥挤了几分。
为首的是个身穿窄袖短衣、外披灰布褙子的女人,下巴尖削,颧骨高耸,一双黑豆似的眸子锐利如针,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
正是教坊司总教习,万芳。
身后跟着几名腰圆膀阔的女子,方才那个胖女人赫然也在其中。
只见她一只手拿着皮鞭,另一手好像抓小鸡似拎着徐灵儿,徐灵儿被绳索捆的结结实实,清瘦的脸蛋上又新添了两道鞭痕。
“我早就看出她不老实,活干不了多少,嘴上是一点没落下,合着是背着我们捞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