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罪比‘不德’还大,那就是在浴佛节杀人,冒犯佛陀了。
然而这么大的案子,官府不可能不严密调查,再继续深入调查之后,布方国官府发现萧子齐所有使用的餐具、杯具上都被涂抹上了剧毒。
而那些剧毒在验毒时毒性还未完全消失,这说明涂毒的时间并不久,最后根据一位御医推测,就在萧子齐撞见妻子与情夫私会的半个时辰前,萧妻与情夫就已经在萧子齐的所有餐具、杯具上涂上了剧毒。
也就是说,萧子齐如果再迟一点动手,那么死的就是他了。
这个结果一出来,整个布方国的舆论再次大规模反转,通奸、蓄意谋杀亲夫,这两罪一出,萧子齐看上去反倒是个受害人了。
于是布方国朝廷、民间都开始陷入了纠结之中,按理说此事就该判萧子齐无罪。
但问题就在于,萧子齐他是在浴佛节杀的人。
就在布方国官府、民间为如何处置萧子齐的事困恼时,南华道人与庄衍正坐在酒楼隔房中,一边听着外面众人的议论一边饮酒。
“哈哈哈。”南华道人说道:“大日如来刚刚显灵普施,就发生了这么一桩杀妻案,现在就看看布方国和佛门怎么处理了。”
庄衍看着南华道人笑道:“是你在算计佛门。”
“我可没有算计他们。”南华道人笑道:“所有的一切迟早都会发生,我只是让它略微提前发生罢了。”
“提前到了浴佛节快结束的时候,是吧?”庄衍说道。
南华道人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猪肘便啃了一口,然后美美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还是肘子香啊。”
庄衍淡淡一笑,旋即想起了那位金光禅师,说道:“应该是那位金光禅师出面,我看他来历非同寻常。”
“庄司命好眼光。”南华道人看了一眼庄衍,然后一边啃着猪肘一边随口说道:“这位金光禅师,便是九千年前入世转生的‘宝檀华菩萨’。”
说到这里,南华道人‘嘿嘿’一笑,说道:“如果佛门说萧子齐无罪,那么就是告诉世人,人间的仇恨比佛陀还重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成了笑话。如果佛门说萧子齐有罪,那就代表佛门无慈悲之心,或黑白不分,善恶不明,只一昧尊崇佛陀而已。”
庄衍笑道:“那你可给金光禅师找了个大麻烦。”
南华道人摆手笑道:“!这可不叫找麻烦,这是贫道在考验他的智慧。身为菩萨转世之身,我倒要看看他这一世有没有白修。”
第34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东瓯寺内,金光禅师虽然已不再讲法,却在为缘客解惑除灾。
所谓缘客,既是有缘之客,那么怎么才算有缘呢?
“徐太夫人敬赠东瓯寺五千两黄金。”
伴随着寺院长老的一声唱喝,东瓯寺主持法隽满脸笑容地将现年已经八十七岁的徐太夫人迎进了大雄宝殿。
金光禅师盘坐在大雄宝殿上,看着两名沙弥搀扶着徐太夫人走到眼前,金光禅师开口说道:“夫人年纪大,就不必跪拜了,坐着便可。”
“多谢禅师。”徐太夫人在沙弥的搀扶中坐了下来。
接着徐太夫人便双手合十,开口说道:“禅师,老身有三件事相询,愿禅师解惑。”
“请讲。”金光禅师道。
徐太夫人说道:“老身第一事想问,我还可以侍奉我佛多少年岁?”
金光禅师听到这话,目光朝徐太夫人额头看了一眼,随后答道:“三年。”
徐太夫人神色一暗,腰背瞬间佝偻了起来,接着她又问道:“第二事,老身此生想侍奉我佛一百年,是否可以如愿?”
金光禅师笑道:“命有定数,不可更改。”
徐太夫人听到这话心有不甘,问道:“若我将府中七成金银捐做功德,可以帮我延寿吗?”
金光禅师反问道:“不为子孙后代考虑了吗?”
徐太夫人道:“子孙后代自有福荫。”
金光禅师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厄利家得享富贵已经六世,不应再有苛求。”
徐太夫人又道:“老身一生礼佛,难道连这点要求都不能如愿吗?”
金光禅师看了一眼徐太夫人,沉吟片刻后说道:“若你愿意用一生所积功德来换十年寿命,当然可以。”
徐太夫人欣然说道:“可以,老身一生累积功德,不就是为了这些事吗?”
金光禅师对徐太夫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手朝徐太夫人一指,徐太夫人立时感到自己的神思变得不再清明,好似身体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了。
与此同时,在地府之中,地藏王菩萨将徐太夫人的毕生功德收入‘功德轮’内,然后为其增添了十年内寿数。
东瓯寺内,看着徐太夫人在沙弥的搀扶下离去,他不禁叹了口气。
一生累积的功德只为增寿十年,但这功德清空后,你的福缘还能守得住吗?
只怕厄利家不用等第七世,这一世就会家破人亡了。
但金光禅师也没办法,人家都说出‘我一生礼佛,这点事你们都不能办到’这种话,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如其所愿了。
接下来金光禅师又接见了许多缘客,这些人提出的要求是一个比一个怪,让金光禅师颇为无奈。
终于在两天后,整个布方国所有有权有势的‘缘客’都已接见完毕,一位长老前来汇报,只有最后两位缘客了,而且还是一对情侣。
但当长老将这两位缘客的‘缘法’送上时,金光禅师目光微微一凝,那竟是一百枚紫钱。
金光禅师对那长老说道:“把这紫钱送还回去。”
长老愣了一下,说道:“那人.”
“带他们来大殿见我。”金光禅师说道。
长老应了一声,随后捧着托盘转身离去,不久之后,那位长老便带着一对情侣走进了大雄宝殿。
孙幼林稍微有些紧张,倒是敖嫣一入大殿便双手合十,虔诚万分。
当两人来到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之后,金光禅师问道:“二位来意是什么?”
敖嫣抬头说道:“禅师,我二人是来祈福的,祈我二人万世姻缘,天长地久,不离不弃,永矢弗谖。”
金光禅师微微颔首,朝一旁的长老说道:“你带这位男施主先去五方殿上香。”
“是。”长老应了一声,然后上前朝孙幼林道:“施主,请随贫僧往五方殿上香。”
孙幼林闻言愣了一下,扭头朝敖嫣看去。
敖嫣微微一笑,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话,孙幼林这才点头起身,然后随着那位长老离开了。
孙幼林前脚刚走,后脚金光禅师便看着敖嫣说道:“你是东海真龙,他俗世凡人,仙凡有别,岂能相恋?如今还敢来寺中祈福,若不看在你等实在诚心的份上,今日贫僧便要收了你,交予东海龙宫处置。”
见金光禅师突然变脸,敖嫣脸色一白,片刻后急忙说道:“禅师何出此言?”
金光禅师道:“仙有仙路,凡有凡界,岂能打破界限?贫僧劝你速速离他而去,今后好生修行,早证大道。否则天法无情,贫僧亦当不讲情面。”
敖嫣却反驳道:“我虽真龙,但与他同生天地之间,同为普罗众生,为何不能结成姻缘?”
金光禅师道:“仙凡结合,必当扰乱人间秩序,此乃天条玉律,莫非你不懂吗?”
敖嫣道:“我认为天条也不一定就是对的,譬如仙凡有别,这条天律就很不合理”
但敖嫣还未说完,金光禅师便打断了她:“贫僧不想与你讨论天条是否合理,若你还执迷不悟,执意要与他相恋,到时必为天法所不容。”
敖嫣冷哼一声,也不跪拜了,直接起身朝那佛像行了一礼,然后对金光禅师道:“这福,我不祈了。”
说罢,敖嫣直接转身离开了大雄宝殿,扭头朝五方殿去了。
到了五方殿,孙幼林刚刚上完香,敖嫣上前拉着他,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东瓯寺。
那位东瓯寺长老一脸疑惑地回到了大雄宝殿向金光禅师回报,金光禅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长老去叫主持法隽过来。
不久后主持法隽便来到了大雄宝殿,合十问道:“禅师有何吩咐?”
金光禅师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国主即将到来。”
法隽闻言脸色一肃,当即躬身领命道:“是。”
很快法隽便下去安排迎接布方国国王事宜,也就在他刚刚布置完的那一刻,宫里便派人传信,说是国主马上要携文武百官驾临东瓯寺,向金光禅师问政。
这一次布方国的国王来东瓯寺,还是因为萧子齐杀妻一案。
作为一个全国信佛的国家,这件案子已经不是国王的朝廷能处置的了,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处置,最后肯定都要丧失一半的民心,甚至可能会引发国内的动乱。
在经过国王和一众大臣们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这件案子还是要请金光禅师来定夺。
于是国王便颁发诏书通告全国,将这件案子最后的裁定权交给金光禅师。
当然,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所以国王到了东瓯寺后,首先便是与金光禅师和法隽主持商议。
国主许诺,如果金光禅师能妥当地解决此案,布方国将为金光禅师上‘护国大法师’的尊号。
但金光禅师却将这个尊号让给了法隽主持,国王也是聪明人,立刻许诺今后每一任东瓯寺主持都将承袭‘护国大法师’的尊号。
金光禅师这才欣然应允,于是就在萧子齐杀妻案发生十天后,国王在皇宫外亲审萧子齐,并允许宝严城内的所有百姓观看。
于是就在这一天,国王先审完萧子齐,接着官员定了萧子齐浴佛节杀妻的罪名后,金光禅师这才出现,并当着国王和所有人发愿:萧子齐浴佛节破戒杀妻,对佛陀不敬,但萧子齐杀妻事出有因,虽然其情可悯。但浴佛节杀人,这是对佛陀的亵渎,大不敬,纵然是他也不敢赦免其罪。所以,他愿以自身十世所修功德为萧子齐洗刷罪业,求得佛祖开恩。
金光禅师发愿之后,身上立刻飞起一道金光,当着所有人的面那道金光飞落到了萧子齐身上。
而金光禅师则就地盘坐下来,须臾间身上腾起一股业火,在国王、王后以及布方国臣民眼中烧成了灰烬,只有一颗舍利子留了下来。
国王悚然站起,他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而那萧子齐此时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断朝金光禅师的舍利子磕头。
与此同时,布方国在场的所有臣民都朝金光禅师坐化的地方下跪膜拜,同时国王带着王后、王子、公主们也都走下宫楼,来到金光禅师舍利子面前行礼参拜。
最后国王当场宣布释放萧子齐,并赦他无罪,同时为金光禅师上尊号‘万世慈悲大法师’。
其后东瓯寺主持满脸悲戚,带着东瓯寺僧人前来迎奉金光禅师舍利子回寺。
而布方国国王也兑现承诺,当场宣布东瓯寺为皇家寺院,册封主持法隽为护国大法师。
于是几乎影响了布方国国政的萧子齐一案就这样结束了,此事过后,布方国立刻与法隽商议,修改了国法中关于浴佛节及一切佛门圣节的律令法度,避免以后再出现同样的事情。
但此事过后,金光禅师的事迹直接传出了布方国,深刻影响了周边数个国家。
与此同时,妙喜圣境之内,大日如来立刻派遣众菩萨、弟子下界传法,一时间东胜神洲佛法大兴,竟隐隐盖过了玄教的风头。
一个月后,大梁国国都。
庄衍看着身边背着‘仙人指路’幌子的南华道人,以及眼前充满了佛门元素的城市街道,不由笑道:“道友这一次可是弄巧成拙,反而帮了佛门一把。”
南华道人笑道:“不愧是菩萨,毅然放弃了十世修行来解开此结,哪怕多修十世也要宣扬佛法,这般气度,也配得上如今佛法兴盛的结果。”
庄衍点头道:“若无此事,他再修数百年或许就能重归菩萨正位了,现在又要多修十世,一般人是绝无这个魄力的。”
南华道人说道:“正因如此,这位宝檀华菩萨将来定是佛门中的一方支柱。”
说到这里,南华道人笑着朝庄衍问道:“庄司命此番要去何处?”
庄衍诧异地道:“问这个做什么?”
南华道人‘嘿嘿’笑道:“朋友多了路好走,不如你我结伴而行如何?”
庄衍笑道:“跟我结伴而行,麻烦可多得很,你确定要跟我一起?”
南华道人哈哈大笑,说道:“老道我可不怕麻烦,只会给别人找麻烦,就是不知道司命你怕不怕麻烦?”
庄衍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怕麻烦。”
南华道人大笑道:“好好好,难怪我们都姓庄,原来在这等着呢,来来来,今天的酒钱我出了。”
庄衍笑道:“好。”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在城外寻了一座破庙安身,正到半夜,突然有一阵阴风吹进庙内,旋即只见破庙大殿正上方的那尊布满蜘蛛网的神像突然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