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暴雨倾盆。傅少平突然将南宫皖拉到身后，剑锋划过雨幕三支淬毒箭矢落地。“阴魂不散。”他冷笑。南宫皖却望着手中完好无损的幽兰，轻声道：“值得。”
蒸腾的酒气熏得竹庐瓦片叮咚作响。南宫皖按古法将材料分层封入玄冰玉髓打造的瓮中，傅少平则以剑气引导阴阳二气交融。当最后一缕紫焰没入瓮口，瓮身突然迸发红蓝交织的光晕。
“成了！”南宫皖拍开泥封的刹那，清冽酒香中竟幻化出凤凰与冰蛟的虚影。她舀起一勺递到傅少平嘴边，他抿了一口突然呛住肩头黑气竟被逼出，在空气中消散。
南宫皖大笑，笑着笑着却栽进他怀里。傅少平接住她时摸到后背一片湿热强行催动紫焰让她旧伤崩裂。他抱起昏睡的她走向内室，酒瓮上的光影温柔笼罩着两人身影。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竹庐内，酒香氤氲。
南宫皖捧着那碗泛着红蓝光晕的“玄冰火魄酒”，指尖微颤。酒液在玉碗中流转，时而如烈焰翻涌，时而似寒冰凝结，映得她眸中光华闪烁。
“少平，你尝尝。”她将碗递过去，唇角微扬，却藏不住眼底的紧张。
傅少平接过，指尖与她轻轻相触，温凉交错。他低头凝视酒液，见其中竟有凤凰与冰蛟的虚影盘旋，不由低笑：“这酒，倒是像极了你我。”
南宫皖挑眉：“怎么说？”
“你如火，我似冰。”他抬眸看她，眼中笑意清浅，“可偏偏，能融在一处。”
她耳尖微热，轻哼一声：“少贫嘴，快喝。”
傅少平不再多言，举碗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刹那间，一股极寒之气自喉间蔓延，如万载玄冰覆体，连呼吸都凝滞。他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扣紧桌沿，指节泛白。
南宫皖见状，立刻伸手覆上他手背，紫焰流转，替他驱散寒意：“撑住。”
他闭目调息，片刻后，寒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如春风化雪，缓缓浸润四肢百骸。
酒力再起，这次却是炽热难当，仿佛置身熔炉，血液沸腾，连肌肤都泛起淡淡红晕。傅少平额角沁出细汗，呼吸微促，却仍端坐不动。
南宫皖指尖紫焰更盛，替他梳理经脉，低声道：“别硬撑，若受不住，吐出来也无妨。”
他摇头，唇角微勾：“无妨。”
话音未落，酒力再变。
寒与热不再相冲，而是彼此缠绕，如阴阳相生，化作一股磅礴灵力，冲刷全身。傅少平只觉体内暗伤尽数愈合，连右肩残留的玄阴毒也被彻底拔除，经脉前所未有的通畅。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比先前更加沉稳。
“如何？”南宫皖紧盯着他，眼中既有期待，又隐含担忧。
傅少平沉吟片刻，忽而一笑：“好酒。”
她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追问：“只是‘好酒’？”
他低笑，伸手取过另一碗酒，递给她：“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南宫皖接过，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
她闷哼一声，紫焰自发护体，却仍被酒中炽力灼得指尖发颤。这酒对她而言，竟比傅少平饮时更加霸道！
傅少平见状，立刻并指点在她腕间，玄冰灵力渡入，替她中和火气。她咬牙忍过，待热浪稍退，才长舒一口气，眼中却亮得惊人。
极寒袭来，她浑身一僵，连紫焰都凝滞了一瞬。傅少平掌心贴在她后心，温声道：“别抵抗，让酒力自行流转。”
她依言放松，任由寒意游走全身，最终化作一缕清凉，滋养神魂。
冰火相融，她体内损耗的本命精血竟被缓缓补回，连紫焰都愈发纯粹，隐隐有突破之势。
南宫皖睁开眼，眸中紫芒流转，如星河璀璨。她看向傅少平，忽而一笑：“这酒……确实极好。”
他低笑，伸手替她拂去唇边一滴酒液：“比‘好酒’强些？”
她抓住他手腕，眼中笑意狡黠：“强得多。”
两人相视而笑，酒香萦绕间，竹庐外风雪渐歇，天光破云。
第655章
初春的妖兽森林还残留着冬日的寒意，傅少平踩断一根枯枝的声响惊起了几只铁羽雀。他左手按在剑柄上，右肩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三日前被玄阴教毒箭所伤，虽然服用了火灵芝，但残余的毒素仍需特定药材才能彻底清除。
“再往前就是魔猿谷了。“南宫皖从树梢轻盈落下，紫焰在掌心凝成一只雀鸟形状，“谷口有新鲜爪痕，那群畜生应该刚回巢。“
傅少平抬头看了看天色。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这种天气对依靠嗅觉捕猎的血瞳魔猿最有利，但对需要视野的人类修士却极为不利。
“午时前必须撤离。“他解开腰间皮囊，倒出两粒避瘴丹，“魔猿的求偶期会持续到夏至，现在整个族群都处于亢奋状态。“
南宫皖接过丹药时指尖在他掌心短暂停留。自从七日前在阴阳界取幽兰时傅少平替她挡下鬼修一击后，两人之间这种细微的触碰越来越多。她将丹药含在舌下，紫焰在瞳孔深处流转，视野顿时清晰起来。
谷口岩壁上布满暗红色的抓痕，像某种古老的图腾。最醒目的是三道纵贯整面岩壁的痕迹，每道都有三尺宽，深入石壁半尺有余。
“成年雄性的领地标记。“南宫皖用匕首刮下些石屑，在鼻尖轻嗅，“混着腐心草的味道，它们在准备交配仪式。“
傅少平突然按住她肩膀。三十丈外的雾气中，两点猩红忽明忽暗。那红光不是反射，而是源自某种生物的眼睛内部。两人同时屏息，慢慢退到一棵铁杉背后。
“哨兵。“傅少平以传音入密，“左前肢有旧伤，是去年被我们重伤的那只。“
南宫皖眯起眼睛。雾气中渐渐显出一个佝偻的轮廓那生物约有两丈高，混身长满钢针般的黑毛，前肢异常发达，垂下来几乎能碰到地面。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不断蠕动的血光。
魔猿突然人立而起，鼻孔扩张。傅少平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山谷。无数猩红的光点在雾气中亮起，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跑！“
剑光与紫焰同时爆发。傅少平的玄冰剑气将最先扑来的三头魔猿冻成冰雕，南宫皖则甩出一串火球，在猿群中炸开绚丽的紫色烟花。但这只能暂缓它们的攻势，更多魔猿正从岩壁上攀援而下。
“悬崖！“南宫皖指向山谷尽头。那里有一道被藤蔓遮掩的狭窄裂缝，是唯一可能脱身的路径。
两人背靠背且战且退。傅少平的剑越来越沉，右肩伤口开始渗出黑血剧烈运动让残余毒素又活跃起来。南宫皖察觉他的异常，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条火龙盘旋在两人周围。
“拿着！“她塞给傅少平一个玉瓶，“全倒进嘴里！“
瓶中是浓缩的火灵芝精华，入口的灼烧感让傅少平眼前发黑。但随之而来的暖流立刻压制住毒素，他长啸一声，剑气纵横间又斩落两颗猿首。
距离悬崖还有百丈时，地面突然震动。一头比其他魔猿大两倍的巨兽撞断树木冲来，它头顶生着骨质的冠冕，胸前挂着用人类头骨串成的项链。
“猿王！“南宫皖脸色骤变。这种级别的妖兽已经开启灵智，相当于人类金丹期修士。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紫焰上，火焰顿时凝成实体般的铠甲覆盖全身。
猿王没有立即进攻，而是用前肢捶打胸膛，发出战鼓般的闷响。其他魔猿像得到指令般散开，形成包围圈。它血红的眼睛盯着南宫皖，突然口吐人言：“紫焰.血脉.好吃“
傅少平剑尖指地，冰霜以他为中心蔓延。这是玄冰剑诀中最耗灵力的“千里冰封“，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维持十息。但足够为南宫皖创造机会。
“我数到三。“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用那招。“
南宫皖瞳孔收缩。傅少平说的是他们研究多年却从未实战过的合击技将玄冰剑气注入紫焰核心，制造冰火漩涡。理论上威力足以重伤金丹修士，但控制不好会先伤到自己。
“一。“
猿王抓起一块巨石掷来。傅少平挥剑劈开，碎石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二。“
南宫皖双手结印，紫焰在胸前凝成莲花状。花心处有一点幽蓝光芒，那是傅少平提前渡入的一缕本源剑气。
“三！“
冰火莲花激射而出，在猿王面前三尺处轰然炸开。蓝白交织的光浪呈环形扩散，最近的五头魔猿瞬间汽化，稍远些的则被冻成冰雕又立刻炸成碎片。猿王双臂交叉格挡，骨冠寸寸碎裂，胸前焦黑一片。
但这一击耗尽了两人灵力。傅少平单膝跪地，剑身插进土里才没倒下。南宫皖更糟，强行催动超出负荷的紫焰让她七窍流血，视线已经模糊。
猿王踉跄几步，发出痛苦的嚎叫。但它很快站稳，眼中血光更盛。幸存的魔猿重新聚拢，最近的距悬崖已不足二十丈。
“看来.“傅少平艰难起身，握住南宫皖的手，“要跳了。“
她回握的力道大得惊人：“一起。“
猿王扑来的瞬间，两人纵身跃下悬崖。失重感袭来的刹那，傅少平将南宫皖拉进怀里，用身体护住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猿王不甘的咆哮，还有奇怪的水声？
下坠的时间比预计的短。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取而代之的是冰凉的触感和窒息的压迫感。傅少平在混沌中意识到，他们落入了瀑布下的深潭。
水流湍急得超乎想象。他拼命抓紧南宫皖，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们分开。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不是水草，那触感更像.手指？
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时，一股暗流突然将他卷向某个方向。后背撞上硬物，接着是失重感，这次他摔在了实地上。
“咳南宫？“傅少平挣扎着撑起身子，吐出几口潭水。四周漆黑如墨，只有远处隐约有微光。他摸索着找到剑柄，注入一丝灵力，剑身立刻发出幽蓝光芒。
光线照亮了一个拱形洞窟，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整块青玉铺就，表面刻满复杂的阵纹，此刻正随着剑光照耀泛起淡淡荧光。
“这里.“身后传来虚弱的回应。南宫皖靠在三丈外的石柱上，紫焰在指尖明灭不定。她脸色惨白，但眼中的光芒显示神智还算清醒。“是古修士的避水阵。“
傅少平快步过去，发现她右小腿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能是坠落时被岩石划伤。他撕下衣摆包扎，触到皮肤时心头一紧南宫皖体温低得不正常。
“潭水有问题。“她喘着气指向头顶。借着剑光能看到洞顶垂下的钟乳石间，无数根晶莹的丝线交织成网，每根丝线末端都挂着水珠。“千年寒髓.一滴就能冻僵筑基修士.“
傅少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背也结着层薄霜。他运转玄冰诀，意外发现体内灵力运行比平时顺畅许多，连残余的毒素都被压制了。
“能走吗？“他扶起南宫皖，发现她伤口附近的血脉已被寒气封住，暂时不会失血过多。“前面有光，可能是出口。“
南宫皖点头，却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她紫焰暴涨，照亮了最近的一根石柱。上面刻着几个古朴的文字，不是现今修真界通用的篆体，但两人都认出来了“玄丹“。
“玄丹老人？“傅少平声音发紧。千年前以丹道闻名的大能，传说他炼制的“九转还魂丹“能让死人复生。但关于其洞府所在，修真界一直众说纷纭。
南宫皖眼中燃起兴奋的火花：“如果真是他的洞府.“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青玉阵纹逐一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阴阳鱼眼处升起两尊石像，一持丹炉，一握药杵。
“闯阵者。“持丹炉的石像口吐人言，声音像磨砂般粗糙，“验心。“
持药杵的石像接道：“验体。“
“验魂。“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在洞窟内回荡。石像动作僵硬地抬手，丹炉与药杵相击，发出清越的铮鸣。
傅少平立刻横剑在前。随着鸣响，四周景象扭曲变幻，石壁如蜡般融化。再定神时，他站在一片火海中，热浪灼得皮肤生疼。这不是幻象他的衣角真的开始燃烧。
“南宫？“他转头寻找同伴，却看到骇人一幕：南宫皖被锁链绑在铜柱上，紫焰正从她七窍中溢出，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她痛苦地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持丹炉的石像声音从火海深处传来：“紫焰灵根，天生丹胚。留下她，你可活。“
傅少平剑尖垂地。这个幻境直指人心最深的恐惧他确实无数次担忧过南宫皖的紫焰会招来觊觎。但此刻，愤怒压过了恐惧。
“她不是材料！“玄冰剑气轰然爆发，火海被撕开一道缺口。傅少平跃至铜柱前，剑光斩断锁链的瞬间，幻象如镜面破碎。
他回到现实，发现南宫皖也刚从幻境中挣脱，额头布满冷汗。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他们经历了彼此最恐惧的场景。
持药杵的石像突然前倾，药杵指向南宫皖：“第二试，炼体。“
洞窟温度骤升。地面阵纹变成赤红色，热浪扭曲了空气。南宫皖却露出笑容，紫焰在掌心欢快跃动：“比火？正合我意！“
她双手结印，紫焰化作九只火鸟环绕周身。当热浪袭来时，火鸟首尾相连形成屏障。更奇妙的是，部分地火被紫焰吸收转化，反而让南宫皖的气息越发强盛。
傅少平也没闲着。他注意到两尊石像的动作与地面阵纹变化存在某种规律。当南宫皖撑过第七波地火时，他突然挥剑刺向持丹炉石像的底座某处。
“住手！“石像发出惊怒的吼叫，但为时已晚。剑尖刺入的瞬间，整个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两尊石像僵在原地，然后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内部传来。
“你怎么“南宫皖惊讶地看着龟裂的石像。
傅少平收剑归鞘：“阵眼在丹炉底部。玄丹老人留下的《丹器同源论》提过，真正的好丹师，会把弱点藏在最显眼处。“
石像彻底碎裂，露出藏在胸口的玉简。南宫皖拾起查看，呼吸顿时急促：“是丹方！但只有上半部.“
傅少平凑近，看到玉简开头写着“九转涅丹“几个字，后面跟着几十种药材名称和初步处理手法，但关键的炼制步骤缺失。
“需要下半部。“南宫皖收起玉简，望向洞窟深处。阵纹熄灭后，那里现出一条甬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阴阳鱼图案缺了眼睛部分。“看来要完成全部考验。“
青铜门前的景象让两人驻足。门两侧各有一盏长明灯，灯油竟是凝固的琥珀色物质，灯芯则是根晶莹的骨头。最诡异的是，两盏灯火焰颜色不同左青右红，映得阴阳鱼仿佛在缓缓旋转。
“人鱼膏为灯，千年不熄。“傅少平认出了灯油来历，《玄异志》记载这是用鲛人脂肪炼制的奇物。但让他警惕的是门上的凹槽，形状正好是两枚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