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振优可能不是投毒害死邬复的人,但要说他跟邬复的死,跟本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完全不可能。
马骅接触的案子,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了。
在这八百多起案件里面,你要说有没有特别复杂、曲折离奇、非常考验脑细胞的,有一说一,确实有。
但是这类案件的比例在八百起案件里面,连百里挑一都没有。
至少得是几百里挑一。
大多数案件,其实都没那么复杂的。
凶手都是普通人,有的甚至就只是刚问一句他姓名、年龄,就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然后你再问他人是不是跟你父母合伙杀的,他下意识就会回复说‘没啊,全程就我一人啊’。
真能在警察面前把自己隐藏的特别深,把自己伪装的特别好的,还真不多。
戴振优在回答他们问题的时候,就带有明显的紧张与遮掩。
所以,马骅此刻比较怀疑戴振优。
江一想了一下,提议道:“我也怀疑他,不过把他列为犯罪嫌疑人、提审他之前咱们再找个人核实下情况吧。”
没有开挂的话,江一肯定双手双脚投赞成票,毕竟明面上的线索,确实都指向戴振优。
然而测谎术都鉴定戴振优不是杀人凶手了。
江一可以不相信别人,但系统的判定结果他得相信。
他的嫌疑再大,最多也就只能证明他可能是同伙,但最终投毒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不过从戴振优身上,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知道了那个导致邬复死亡的亚硝酸钠,最终流向了邬复室友,也就是常恭非的手中。
马骅问道:“是不是常恭非?”
江一点头道:“对,验证一下戴振优有没有撒谎,看看亚硝酸钠究竟是不是常恭非给拿走了。”
因为整栋宿舍楼都要用于警方查案,变成了禁地,闲人莫入。
而宿舍楼的这群学生,就被学校给安排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当中。
虽然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是为了早日破案,这点开销并不算什么。
洛科作为一所公办本科院校,每年的经费大把大把的,这点开销听上去不小,但是跟下拨下来的经费相比,也就三瓜俩枣,根本不值一提。
上午问询的时候,江一手机上保存的有常恭非的联系方式。
江一给他打了个电话,跟他约在了案发现场233的宿舍门口。
之所以约在这里,就是为了观察常恭非的反应的。
果不其然,当常恭非再次站在233宿舍的门口时,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出现了明显的抗拒。
江一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说不能真是这小子杀的人吧?
就为了抢走别人的女朋友,就下毒害死人?
李艺囡的身子有那么香么。
不过一想,古时还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呢,要是正巧碰上曹贼瘾发作,确实容易做点傻事儿。
“你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啊,怎么,是不是知道局势慢慢对自己不利了?你要是现在趁我们把事实证据拿出来之前老实坦白,我们还能算你一个自首情节。”
马骅循循善诱的说道。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对于诱供、骗供的尺度掌握的恰到好处。
属于是游离在违规的边缘地带。
不过能考上二本大学的,不能说是特别聪明,但至少不算太傻。
常恭非的确很紧张,但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在诱惑他呢。
常恭非道:“警官,你们要是真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你们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谈话了,应该是直接把我押送回警察局吧。”
马骅夸赞道:“还挺聪明,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你这话的言外之意,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跟邬复的死有关系?”
常恭非摇头:“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马骅冷笑道:“常恭非,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你考虑清楚了再好好说,你还年轻,不要因为一时的想不开就葬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们要是手头没一点证据,你觉得我们还会二进宫再来找你?而且还把你约在了这里?”
常恭非道:“警官,我知道你们肯定还会来找我的,但是邬复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
听到这话后,江一反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常恭非如实道:“因为凶手是偷走了我的亚硝酸钠把他给害死了。”
江一目光闪动,过了两秒说道:“你的亚硝酸钠从哪弄来的?”
常恭非回答道:“是我管1班的一个男生要的。”
江一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叫什么名字知道不知道?”
这下就轮到常恭非惊讶了,再次被江一联系的时候,他猜测到应该是警方排查到了害死邬复的亚硝酸钠是源自于自己之手。
然而现在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好像还没有掌握这一证据......
看常恭非陷入思考,江一打断道:“喂!想什么呢!”
常恭非犹豫再三,还是摊牌了:“是我管1班的一个叫戴振优要的。”
江一追问道:“你跟这个戴振优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找他要?”
常恭非回道:“戴振优的女朋友跟邬复上过床。”
江一咳嗽了两声:“他们两个发生过关系,你怎么知道?”
常恭非语气酸溜溜的说道:“邬复这逼人跟陈老师一样,都特么爱好摄影,他们滚床单的时候,邬复用手机偷偷录下来了,录下来之后有一次他在宿舍拿给我们看了。”
“你这语气什么情况。”江一表情古怪的说道:“你很羡慕?”
常恭非这孩子也实在,直接点头道:“当然羡慕啊,你们是没看那视频,戴振优那女朋友身材超棒的,看起来就很润......”
“停停停.......”
虽然查案要尽力还原事情的经过,但一些不必展开仔细描述的细节还是可以省略掉的。
这些视频之后还要统统拿到预审科进行材料预审。
虽然办案就是要把这些腌事儿给掰开来仔细侦察,但是这些跟案件没有十分必要关联的,还是省略掉吧。
江一顺着他的语气往下试探性的问:“你之前说过,你相中了邬复的女朋友李艺囡,现在,你又知道邬复还跟其他漂亮同学发生过关系,所以你羡慕妒忌恨他,于是你就找到了跟邬复有仇的戴振优,让他帮你搞来亚硝酸钠,然后昨天晚上你趁着邬复睡着,就把亚硝酸钠洒在了他的饼干上,我说的是否属实?”
常恭非打了个寒战,果断摇头道:“不不,不属实!”
江一歇口气的功夫,马骅继续补上:“怎么不属实?你刚才那语气那么明显的羡慕,你当我们听不出来?而且,你自己可都承认了你找戴振优要了亚硝酸钠,我这执法记录仪里面可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你别想狡辩。”
眼看着自己都变成杀人凶手了,常恭非慌神了,语气飞快的赶紧解释:“警官,我承认,我是有点羡慕邬复那逼人艳福不浅,这么多漂亮妹子都心甘情愿跟他上床,亚硝酸钠也是我管戴振优索要的,但是我要亚硝酸钠只是为了恶心一下邬复,我根本就没杀人的想法啊,我本意就是找机会给他吃的喝的东西上弄一点点亚硝酸钠,让他腹泻,难受几天,可谁知道,我都还没找到机会呢,今天早上我就发现我那亚硝酸钠不知道被谁给用了!我当时慌得不行,怕你们把我当成杀人凶手,所以上午的时候,我就对你们隐瞒了真相,不敢把真相告诉你们。”
听完常恭非的这段话之后,江一跟马骅两人对视了一眼。
“小江,你过来下!”
马骅招了招手带着江一来到距离常恭非几米远的地方后,附在他耳朵边小声道:“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不?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在撒谎呢。”
“我觉得他不像是撒谎。”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是在撒谎。”
“马队,我用人格向你保证,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因为就在刚才常恭非说完话之后,江一默默对他使用了一下测谎术。
得到的鉴定结果是真。
第173章 一根毛
“你认为他说的话是真的???”马骅眼中露出一抹疑惑,继续悄声道:“你怎么判定的?”
“马队,你知道我的,上大学那会儿,我不是选修过心理学吗,我也看过一些关于问询时如何判断凶手是否撒谎的警察审讯相关方面的专业书籍。”这点江一还真不是瞎编乱造,他是真看过。
毕竟万一哪天要是被人怀疑到了头上,说你小子脑袋怎么尖尖的,会不会是破案有什么特殊技巧?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打开自己的微信阅读浏览记录,放心大胆的展示给他们看!
刚开始的时候,江一就是想着装个样子,万一哪天真的查到了自己头上,也好有个说法。
不过后来慢慢看了几次,江一发现这些书对于工作确实挺有帮助。
不自觉的现在没事儿的时候,江一会放弃刷斗音、看微博的时间,都把时间用在看书上。
时间久了,他逐渐意识到,已经好多年没有完整的看完一本书了。
老是看斗音各种刺激的短视频,容易降低阈值,造成多巴胺经常容易满足。
而看书、运动之类的这些行为,则会获得内酚酞。
这玩意儿,从健康意义上来讲,要比多巴胺更合适一些。
因为多巴胺是放纵出来的愉悦与爽感,而内酚酞则是坚持与刻苦之后的自我满足,具有非常大的成就感。
“是不是你平时在单位没事儿看的那些书?”听到江一这么说,马骅有所印象,先前他也没仔细询问过,还以为江一是上班时间偷偷摸鱼看网文小说呢。
此刻了解真实情况之后,马骅发现自己大大误会了人家。
要不人家能得到这么多领导的器重呢,瞧这自律精神,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啊、对。”江一点头道。
虽然心中已经相信了,但是一个真正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是不会让你看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会让你通过他的表情去判断他是否相信了。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是常恭非说的确实是真的,是实际情况。
但是警察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
口供虽然也算证据,但是比起来监控视频这些肉眼能看得见的证据,含金量还是大为不足。
常恭非说不是他投的毒,是,可以相信。
但是要是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光说不是你干的,那警方也不能完全排除掉你的嫌疑。
毕竟口说无证,没有证据你说的话就没有一个左证,如何使人信服?
此刻,马骅无动于衷的说道:“你说亚硝酸钠被人拿走了就被拿走了?证据呢?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我们怎么会相信你呢?你这让我们很难相信你啊。”
常恭非急的口干舌燥:“警官大人,我跟邬复无冤无仇的,我顶多就是有些嫉妒他能把小姑娘骗到床上,大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把他给毒死呢?我可是以后还要打算考公务员的,把他给弄死了,我的大好前途就没了,我还怎么考公务员?”
马骅安抚道:“我能看出来,你应该真的没有投毒.......”
常恭非赶紧道:“警官大人,肯定一点,去掉应该这两个字。”
再次听到他喊警官大人,马骅微微皱眉,这要是让人听见了,还以为他涉嫌违规情节呢:“你喊我警官,我很高兴,但是你喊我警官大人,这个称谓我就很不高兴。现在是法治民主的社会,不是旧时代的封建主义压迫年代,没有什么皇帝,更没有什么大人,听懂没有?”
常恭非这才点头:“听懂了,警官。”
见他还算听话,改了称呼,马骅点了下头,然后继续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可是,你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知道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吧?既然要讲证据,你这光嘴上说说,口说无凭,我们相信你,可是上了法庭,法官不会信你的。”
常恭非一想到自己身穿看守所的衣服戴着手铐、脚铐,站在法庭接受法官的审判,身后站着对自己寄以厚望的家人们,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声音都哽咽了:“警官,我确实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见常恭非心态已经濒临崩溃边缘,马骅叹息了口气。
按照规定,嫌疑人精神状态达到崩溃或是崩溃边缘,是不能继续进行问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