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摇摇头，有些颓丧地双手把键盘推开。
又失败了。
宝哥默默坐了下来，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不远处的白板。
白板上写着巨大的“45800元”，这是公司悬赏的内部奖励金额，悬赏刚出来的时候，大家还打了一波鸡血，但现在积累的金额越来越多，开发组的士气却越来越涣散。
“嗡嗡”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塞了回去。
是某个论坛的提醒，之前他发了一条帖子，有人回复他了，好几个消息提醒，但他不敢看。
“泽哥这是失败第几次了？”旁边几个程序员也都关注着李泽的动向。
“泽哥都不行，我们算哪根葱？”
“下班吧，别熬了，熬夜湿气重，你看我的眼袋……”
“下班下班！再不下班，我女朋友又跟人跑了！”
宝哥连忙站起来道：“大家再努努力，再坚持一下，解决了这个BUG，咱们公司才能渡过难关，到时候我向老板申请给大家都发奖金……”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宝哥，你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恐怕BUG还没解决呢，我人都没了！”
“一看有BUG，一查找不着，找来找去找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看压根不是BUG的问题，我们这是撞邪了，明天先去烧点高香吧……”
“BUG再重要，也没命重要，我都半个月没回家了！”
“走走走，回家了！”
群情激昂之中，几乎所有的程序员都站了起来，只有角落里一个身影，一直默默地坐着，没有离开。
启航大厦能通往8楼的四部电梯里，唐一平最喜欢9号电梯。
除了9号电梯比较偏，人通常稍微少一点之外，更重要的是，9号电梯进门的缝隙比较小，电动轮椅的前轮不太容易卡在里面。
刚进电梯，唐一平就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有一种特别亲切，特别喜欢的感觉。
哇，好喜欢好喜欢这里，之前怎么没注意过，原来公司的氛围这么好呢？
几秒钟之后，唐一平才意识到。
啊，原来是腐烂的气息啊！
等到电梯门在8楼打开，唐一平全身都被这股气息包围了。
“公司要完了。”
“啊，我好喜欢！”
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海中同时飘过，唐一平都觉得自己有些精神分裂了。
他向前推动操纵杆，轮椅缓缓前行，绕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前台和已经掉皮的招待用沙发，唐一平穿过走廊和不远处的会议室，驶向开发组的开放式办公室。
当初凌海科技财大气粗的时候，一口气租下了整个8楼好几年，事实证明，这是当初凌海科技花得最值的一笔钱，否则现在的凌海科技，已经流落街头了。
而现在，8楼的装潢处处透着一股没落凋零的感觉，唐一平之前只觉得自己来错了公司，现在却觉得……emmmm，破落颓废美，腐朽凋零范儿，我喜欢。
“咦？人呢？”唐一平走之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唐一平那个点下班，都算是走得早的了。
但现在，整个办公区冷冷清清的，只有没有关闭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唐一平一时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进门的方式不对，进入了某个平行世界。
莫非……在我离开的时候，公司已经倒闭了，只有我不知道？
直到唐一平看到角落里自己的mentor班哥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哦，原来公司没倒闭啊。
不对，就算公司倒闭了，班哥可能也会天天来自费上班吧……唐一平内心吐槽。
“唐同学？你怎么回来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唐一平转身，就看到了宝哥正拎着包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宝……宝哥？大家人呢？怎么都不见了？公司这是……倒闭了吗？”
宝哥眉头一皱：“说什么呢？我只是让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下！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唐一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他先是和俩黄毛打了一架，蹭了点灰，又从轮椅上摔下来，还扒了两次垃圾箱，不但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手腕和膝盖，还有一些擦伤。
现在在灯光下照了一下才发现，裤腿和轮椅上还沾了一点血，可能是刘成元的。
看起来是要多惨有多惨。
“我没赶上末班车，然后又摔了一跤，现在回不去了……”
宝哥看着唐一平，嘴唇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唐一平以为自己会听到宝哥说两句安慰的话，但说出来的却是：“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把我给你的工作向前赶一赶，多帮你mentor分担一下。你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旺盛多干多学的时候，累怕什么？学到了东西才是自己的，到时候说不定能在咱们公司留下，就省了找工作麻烦了…………”
不是吧！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还要在这里蹭住和给轮椅充电，唐一平恐怕要翻白眼了。
为什么系统不给自己弹一个【吃饼】技能？来，吃我画的饼！这技能不是S级我是不同意的！
他差点就要冲冠一怒直接辞职了，但想到公司的氛围……
这公司氛围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不舍得啊。（指快倒闭了。）
再说了，现在辞职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算了，人在屋檐下，充满电再走。
但，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宝哥，我只是一个日薪160块钱，而且什么都不会的小可怜唉……”唐一平【示弱】。
系统毫无反应，就知道宝哥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继续！
“我就是那种加班多了，真的会死的弱鸡唉，宝哥你看我这么弱……”
【示弱】成功，【弱者隐匿】开启。
人只要没底线，总能示弱成功的。
果然，宝哥把目光从唐一平的身上挪开，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个身影：“班子，晚上你既然不走，就多做几个测试，咱们的进度得再向前赶赶。”
“好的，宝哥。”一如既往的回答。
观察智人陈家班的工作，学习C级生存技能【牛马】
【牛马】：996是福报，007是青春！只要努力，总能找到最累最苦最脏的活，也总能压榨出更多的潜力来。
签约手续走完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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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养了啊，哈叔更了就看，看了有啥问题就吐槽~哈叔也好改。
养着养着，又把哈叔养死了！
哈叔年龄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第7章 下次多捡点
唐一平赶快挪开目光。
不能看，不然被【牛马】缠上就惨了！
“嗯。”宝哥满意地对班哥点了点头，“好好干，这次评A一定是你。”
“谢谢宝哥。”
宝哥又点点头，然后连看都没看唐一平一眼，拎着包走了。
整个8楼，就只剩下了唐一平和班哥两个人。
班哥也没有管唐一平，低头噼里啪啦继续忙活。
唐一平先来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把电池拆下来充上电，然后就开始做自己理论上来说应该每天都做，却已经因为忙而好几天没有做过的事情。
复健。
对SMA的患者来说，每天的复健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神经的萎缩可能会导致肌肉的萎缩，而肌肉的萎缩则会导致脊椎侧弯、呼吸困难之类的病变，这都是可能危及生命的。
而唐一平严格来说，其实并非完全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的下肢还能控制，只是坐轮椅更快一些。
每次注射诺西那生钠之后，他都能重新借助拐杖站起来一段时间，直到诺西那生钠的药效减退。
但如果不复健，导致腿部的肌肉也萎缩了，那就真的完全站不起来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让唐一平加班，真的是一种杀人行为，别人加班可能要的是钱，唐一平加班真的要的是命……
唐一平找到了一个边缘的工位，抓着隔板，努力撑着，让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
然后开始沿着工位的边缘，慢慢行走。
他的双腿，明明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但就像是软烂的面条一样，站在地上，几乎撑不住身体，只能双手支撑更多的力量。
麻木的感觉从双手和双脚延伸，软弱无力的感觉，从双肩和大腿传来，手脚并用走了几步，唐一平就已经气喘吁吁，有点想放弃了。
好想去扒垃圾桶啊，明明扒垃圾桶的时候，感觉比现在有干劲多了！
坚持着走了一大圈，回到轮椅前的时候，唐一平几乎已经脱力，他双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一双手扶住了他。
“平子，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弱者隐匿】失效了！
被扶着坐回了轮椅，唐一平看向了自己的mentor班哥。
班哥名叫陈家班，才30岁，脑袋上就已经没有几根头发了，身上的格子衫有点油腻，一脸亚健康的虚胖，两眼浮肿，眼袋黢黑，桌子上摆着两个空了的咖啡杯，一身班味和馊味。
唐一平简单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陈家班皱眉道：“你的笔记本摔坏了？拿来我抽空看看。”
“班哥，你会修电脑？”
“咱们组的电脑都是我维护的。”
好吧，真是【牛马】。
“你早点休息吧，我干完活再给你修电脑。”
把唐一平扶到了旁边沙发上，班哥又回去加班了。
“班哥，你为什么让宝哥这么对你？”唐一平问。
“啊？”班哥睁着疲惫的眼睛，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过来，“什么？”
“总是让你加班，还对你画饼啊。”唐一平道。
“那有什么画饼不画饼的，有些活总要有人干。”班哥道，“再说了，大家都不干，公司倒闭了，终归倒霉的，还是大家，对吧。”
就算是努力干，这公司还是要倒闭吧。
唐一平吸了吸鼻子，这里到处充斥着“腐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