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方案写得再好,现实情况总是会出乎人的预料,所以方案总是要修改修改再修改。
可是他从未见过,方案和现实相差这么大的情况。
而且,是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
狗的语言,原来是不相通的吗?
所以我们做的并不是狗语翻译器,而是“斯托卡翻译器”?
那这个翻译器,除了让斯托卡变成毒舌话唠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又失败了吗?”他忍不住想。
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了。
每一次都是失败。
每一次。
失败的次数甚至多到了让他忍不住想:
“果然啊!”
为什么这么难啊!
我只是想要……成功一次而已。
或许,我就不配享受成功。
“托托。”外卖小哥也转头看向了托托。
托托抬起头来。
“我们回去吧。”他说。
他现在只想带着托托回家,然后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呜叽呜叽……呜呜……”托托又叫了起来,又着急,又失望。
外卖小哥瞪大眼睛看着它,拼命想要理解他在说什么,但失败了。
斯托卡歪着脑袋,认真听着,然后一脸懵。
他也听不懂,当然也更不可能给当翻译。
“我们回去吧,托托,外面太热了。”外卖小哥放弃了,他站了起来,想要带托托走。
托托的眼睛明显黯淡了下去。
它也想要起身,但是却没有起来,而是踉跄了一下,又趴下了。
它已经站不起来了。
“托托……”外卖小哥又带上了哭腔。
他真的感觉到,托托的精气神,在飞速的流逝。
不知道是因为始终无法和它交流而绝望,还是因为现在天太热了。
它在衰退。
飞速衰退。
“我带你回去。”外卖小哥俯身,把他抱了起来,“走吧托托,我们回家。”
“等一下!”唐一平说。
他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之间还没有捋清楚。
“够了,你……”外卖小哥真得很后悔,为什么要相信唐一平。
他想要呵斥唐一平,但是他却愣住了。
因为唐一平的表情。
唐一平坐在轮椅上,他的眉头紧皱,眼睛盯着地面。
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拼命喘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浮现,但是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又像是他正在和脑海中的什么东西搏斗,拼命想要取得胜利。
“再等一下,等一下……”他下意识地念叨着。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汗珠噼里啪啦地从他的头上落下来,滴落尘埃,他面前的地面和他的裤子,就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外卖小哥愣住了。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他没有见过另外一个人,会为了他如此努力了。
这个世界,他早就孤身一人。
然后他转身,看向了身边。
班哥和斯托卡一人一狗,都紧盯着唐一平,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信赖。
他再回头,看向了唐一平。
“我们再等等,托托。”他说,“我们再等一下,我一定会弄清楚你想说什么,我一定会的。”
唐一平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人类自古都有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说法,地理位置是天生隔绝人类交流的鸿沟,在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的时代,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
只是现代广播、电视、网络的发达,抹去了这种沟通交流上的不便,让很多人甚至已经意识不到,不同地方的人类,其实也是无法沟通的。
唐一平就是犯了这种错误,认为狗只有“狗叫”这一种语言。
但事实上,绝大部分的狗,都是从小就被带离了父母身边,在只有人类的环境中封闭长大,没有和其它同类的交流,也没有父母的传授,怎么可能会“通用狗语”这种东西呢?
它们的“语言”更像是生物本能和对人类行为的映射。
而且,语言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啊!
以人类的智商,尚且要用那么多年去学习,要九年义务教育,狗类怎么可能天生掌握。
如果狗类能掌握,地球的主宰就不是人类了。
但,所谓语言,也可以认为是一种模式。
再独创的语言,也会有自己的模式。
搞清楚它们的模式,就可以翻译它们。
唐一平问外卖小哥:“你有平常和托托互动的录像吗?越多越好!”
“有!有很多!”外卖小哥道。
唐一平笑了。
“走,我们回公司!”
“快快快!”
带着外卖小哥和托托来到了公司里,唐一平坐在自己的椅子前面,就开始疯狂敲代码。
“需要我做什么吗?”班哥问唐一平。
“班哥,你和小哥把所有和托托有关的视频、音频都整理出来!”
“你是打算……”
“我其实还写了一个软件,叫做FOAM,它可以提取模式。”
班哥:“……”
我怎么就不意外呢?
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没拿出来?
FO打头,听起来就很牛啊!
“我明白了。”班哥毫不怀疑。
FOAM,就是当时唐一平从那个“未知结构体碎片”上学来的东西。
“未知结构体碎片”,被坏人们拿来夺取别人的天赋,就是把别人的模式“夺走”。
唐一平模拟其力量,写出来了一种可以提取任何模式的算法。
也正是利用这种算法,唐一平提取出来了“义体罗翰2.0”,只是它并没有机会上线,就被唐一平删掉了。
如果它连人类的“灵魂”都可以提取,那么提取出一只狗的语言,那就是小菜一碟了。
而找到它的模式,再将其和斯托卡的语言进行映射,把斯托卡的语言当作“通用狗语”,作为中间层。
也就是将托托狗语的模式和斯托卡狗语的模式进行映射,以完成狗语内的翻译,再将斯托卡狗语翻译成人类的语言。
这就是唐一平的计划。
足足三个多小时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切终于完成。
当外卖小哥颤抖着,双手把那个“耳机”一样的东西,戴在了托托的脑袋上时。
他终于听到了托托的声音。
“小庆!”它说。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外卖小哥的眼泪刷一下就落下来了。
小庆是他的名字。
原来,它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小庆,小庆,小庆……”它几乎是在不断念叨着,呜叽呜叽呜叽的声音。
原来,这些天它一直在说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托托,托托,托托。”他说。
然后一下子就泪崩了,抱着托托嚎啕大哭。
旁边,唐一平觉得自己也有点绷不住了,他转过头去。
但他又觉得。
真好啊。
他想。
有些人,把这种力量,用在夺走别人的幸福。
但同样的力量,我却可以造福人类。
我真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