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不太多,只是知道上面不想继续这么被动,要打得更积极,更主动,所以我们被要求主动出击。”
营帐里所有人都陷入到沉默当中,波尔也不例外。
另外一名下士忍不住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么出去和送死没有多少区别?”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悲伤,有防御工事,并且占据着地形优势,他们每次交火的死伤人数都比对方多。
虽然现在死亡人数已经大幅度的降低,但在双方阵亡数量上依旧处于劣势。
他们的确有进步,可每一次进步都代表着伤亡。
现在连防守都没有学会,就要进攻了?
这不是和走路都不会就要奔跑有什么区别?
看着这些手下消沉的样子,连长也只能安慰道,“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他们不一定能发现我们。”
这句话也就是他自己说说,根本没有人信。
在战争方面,他们真的不太行。
虽然斯拉德在联邦人眼中被丹特拉联军捶的节节败退,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在军事素养和战斗能力上,也比联邦人更强。
他们这边一直处于高度摩擦冲突状态,随时随地就会开打,双方都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不是和平了几十年的联邦人可以比的,这代人,对战争根本不了解!
看着这些人不说话,连长跺了跺脚,“总之,去告诉士兵们,国家需要他们!”
“而且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去。”
或许这句话让波尔他们意识到,就算是被抛弃了,连长也是连带着被抛弃的那个,这让他们情感上稍微好受了一些。
波尔带着这个糟糕的命令回到了他坚守的战壕里,他把这些事情一说。
除了两个新补充上来的新兵,其他人的脸色都格外的难看。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有人问,“非要去吗?”
问出这些话的都是老兵,他们已经深刻的了解到战场上的残酷。
这次作为进攻方,他们已经可以想象在双方军事素养有一定差距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通过往里面填命,来撕裂敌人的防线。
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会死在战场上,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自己。
波尔摇了摇头,“连长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连军官都要求上一线了,这就意味着不允许他们提出什么意见。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个新兵开始茫然的跟着老兵们一起收拾个人的随身行李,十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集合地点。
运兵车,物资车,都已经准备好,不断有连队长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士兵集合,上车。
波尔也找到了他们的连队,在连长的呼喝声中带着士兵们爬上了运兵车。
这一走,真的生死未卜。
波尔数了数人,没有人当逃兵,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憋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手下的士兵们跑了,还是没有跑。
随着这辆运兵车装满人,开始发动起来,摇摇晃晃的开始上路。
从巨大的防御地区出来,他还在路上看到了一些坦克,步兵战车。
新兵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老兵则一脸生无可恋。
“我们会赢的!”,波尔看着其他人,认真的说道,“我们一定会赢!”
第747章 胜利的代价和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人在摇晃的车中很容易犯困。
有科学家说这是因为车身或轮胎震动的频率契合了人身体上的某个开关,会让人的疲劳放大,从而开始犯困。
也有科学家说轻微的颠簸摇晃就像是儿时的摇篮,会让人在潜意识中形成养成多年的条件反射,开始犯困。
但不管他们说得对不对,到底是不是这样,不少士兵们都开始犯困了。
在战壕里的生活总是睡不太着,总是担心有敌人会攻上来,大家睡得都很浅。
可能只是一两声枪响就会把人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压力,焦虑,甚至是抑郁。
如果没有那些酒,真不知道这该死的日子该怎么办!
波尔拿出了一个挂扣,挂在了运兵车盖棚的横梁上,然后半倚半靠的闭上了眼睛。
在抵达预定地点之前,他打算眯一会。
早上起得太早了,现在太好睡了。
周围已经有了一些鼾声,或许对于这里的年轻人来说他们上了战场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真的困了,哪怕炮弹落在身边,只要不炸到他们,他们都不会醒
他们醒不醒取决于安全感,有安全感的时候炮声只是他们睡觉做好梦的催眠曲。
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可能只是战壕里垫脚的木头被踩了一下发出吱呀的声音,也会让他们醒来。
摇晃的车,战友的鼾声,更多的人在想办法休息。
司机有些粗暴的驾驶着运兵车,他期间回头看了一眼,骂了两句,但也没有影响后面这些人。
波尔做了一场梦,梦中他们打赢了这场战斗,以及整个战争。
最终他站在了丹特拉共和国的首都,亲手将联邦的国旗插在了总理府的建筑物上。
回到联邦后他以军官的身份退役,并且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认识了一个漂亮的护士姑娘,然后和她结婚,组建家庭,生孩子。
直到他老了的时候,他会躺在躺椅上拿着那张震动世界的相片,告诉他的孩子们,当时他是如何把联邦的国旗插上去的。
他哈哈的笑着,满是自豪,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向周围的孩子们,孙子们,他们的面孔都是模糊的。
就在他揉着眼睛费劲想要看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枪声!
他转头迷茫的朝着枪声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耳边噪杂的环境和带着惊恐的“敌袭”声充斥着他的耳朵,震动着他每一根神经。
下一秒,他完全苏醒了过来,他已经来不及骂人,能看见驾驶室的玻璃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鲜血,卡车朝着路边坡下的树林撞了过去。
周围都是害怕的惊呼声,伴随着一声巨响,没有火光,只有少量的烟,车子停了。
车斗里所有的人都滚作了一团,有些人还发出了“我骨折了”的惨叫声。
波尔因为把自己吊在了车篷的框架上,没有和其他人那样如同面板般被“摔打”在一起,他大口的吸着气,看了一眼正在起身的士兵们,把自己放下来,从卡车里跳了下去。
“敌袭,敌袭!”
“反击,快反击!”
周围全都是枪声!
他们的作战计划被洞悉了,敌人在半路上埋伏了他们。
波尔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和他没有关系,有人会因此接受审判,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带着更多的兄弟活下去!
他匍匐在地上,对视线中的一切的认知能力出现了短暂的问题,等他稍稍喘匀了一些,才看到从另外一边树林中开始出来的敌人。
双方围绕着公路开始了战斗。
运兵车的速度比坦克和步兵车要快,这些重火力还在后面,至少还有二三十分钟才能赶过来,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他们自己战斗了。
拉动了枪栓打开了保险,波尔用瞄具瞄准了一个敌人,扣动了扳机,扣一下,停一下,枪口不会因为后坐力而飞到天上去。
敌人的火力覆盖得很快,他只是开了几枪,突然就听到了“tongtongtong”的机枪扫射声。
他紧紧匍匐在地上,周围的泥土地被打得翻飞起来,连带着嫩绿的草叶,飞得到处都是!
对方的机枪手还兼顾了一下没有翻覆的运兵车,机枪的子弹轻易的穿透了它本来就没有什么防御的铁皮护栏,那些刚站起来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士兵很快就重新倒在了车斗中。
他们甚至连敌人在什么地方都还没有弄清楚。
波尔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他机械式的战斗,做着每次战斗时都会做的事情,熟读手册,期间还拉了两个手雷丢出去。
交火来的很快,打的太突然了,但去的也很快,不到十五分钟,对方就主动撤离了。
直到后续的机械部队追上来,波尔才敢坡下站起来。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车斗,车斗里躺着十几具尸体,其中有三个是他这个班的。
上午他们还在一起聊着迷茫的未来,几个小时后,这三人就成为了尸体。
两名新兵已经吓尿了一个,连枪都拿不稳了。
很快军官开始检查伤亡人数,他们干掉了一百多人,但是被干掉了三百多人,连长脸色都青了。
本来计划是出其不意的攻击,可现在看来,对方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变得更难了。
大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战场,尸体被丢到了运兵车上,会运送到后方去。
他们很大概率并不会被送回国,送回去的只有骨灰,因为联邦政府目前并不打算真正的透露到底死了多少人。
这个数字会让民众对战争丧失信心,他们只会一点一点的公布。
随军的神父戴着头盔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他始终在安抚着人们的情绪,他在那些被吓坏了的新兵面前,帮助他们克服恐惧。
用老神父的话来说,人反正总会死。
老死的时候还要被审判,才能决定是去天堂还是去地狱。
现在为国家的利益捐躯,死后就一定上天堂!
总之一句话,你死了,你赚了,该不安的是那些还活着的,说不定他们以后就要下地狱,如果他们能活到最后的话!
这些东西确实是有点用的,有些新兵很快就走出了恐惧,但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全好了,但他们已经努力适应了。
还有些人,他们并没有被说服。
对于这些人,只要他们不跑,不扰乱计划,军官是不在乎他们是怀揣着惊恐死在战场上,还是和老兵一样无所吊谓的死在战场上。
但如果他们打算逃跑,那么迎接他们的就肯定是自己人的子弹。
这次运兵车没有继续快速推进,而是和坦克还有步兵车协同,他们的行动得更小心了。
两名新兵还在瑟瑟发抖,瞥了他们一眼后,波尔主动走过去,拿出了自己的小酒瓶,示意他们来一口。
辛辣的味道让两个新兵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波尔自己也来了一口。
金狮酒是真的够劲!
他抿了抿嘴,拧上盖子,“别想那么多,你们越是害怕死亡,在战场上越是有犯错的可能。”
“你们在军营里犯了错,最多教官会拿鞭子抽你们一顿,但是你们在战场上犯了错,教训你们的只有子弹。”
他拍了拍两人的脸颊,“像个男人一样振作起来,就算是,也要干死他们一个才能死,懂了吗!”
两名新兵没说话,波尔有些恼怒,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难道你们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