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笑着应对,就像以前每天都会经历的那样。
他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了抹布认认真真的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擦拭了一遍。
期间还和同事聊了一会天。
因为他白天请假的缘故,所以今天晚上他会在这里一整晚。
上半夜的时候大家都还有事情做,在一起的夜班就是这点好,人足够多的时候,就不会太困。
如果是一个人,早就已经睡着了。
他们可以聊很多有趣的事情,这些事情让他们的眼皮不至于变得越来越沉重。
到了下半夜时,连去打咖啡的人都变得少了起来,不少人不是靠在椅子上,就是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梦乡当中。
按照警察工作手册上的要求来说,他们明显都已经……触犯了条例。
但很多时候工作手册上面的东西都是写出来给非工作人员看的,真正的工作人员谁没事去看工作手册啊?
那些老员工会告诉新手们,如果你把它当真了,那么恭喜你,你连最基础的工作都做不到。
他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们,随后拿起了杯子,走向了茶水间。
茶水间有咖啡机,有咖啡粉,有咖啡壶,也有热水,他很轻松的就为自己冲调了一杯咖啡,然后用了公用的杯子,冲调了第二杯。
有时候会有一些报警人,律师或者其他和案件有关系,但不属于罪犯的人在这里录笔录,或者处理其他事情。
一些案子相对来说稍微复杂一些,需要的时间明显更长。
他们不能让那些人枯坐着,需要给他们弄一点咖啡什么的。
这里的公用咖啡杯,就是给这些人用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取出了其中一粒药,丢了进去。
他看着药片摇摇晃晃的沉入了杯底,泛起了一些细小的泡沫后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他拿起了搅拌勺搅拌了一下,随后端着咖啡离开了茶水间。
班迪被抓住的时候,他也去看过。
他也有好奇心,班迪作为城市中绝对有着很大名气的角色,他被抓有着太多的含义了。
很多人都想要在警察局里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
不过他没有看见,班迪来了之后就被关进了审讯室中,门口有专门的人守在那。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把咖啡送进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已经想到了很多的理由。
比如说“那个谁让我送一杯咖啡进去”之类的,他要做的只是把咖啡送进去,让班迪喝下去。
如果其他人要劫走这个咖啡,他会让别人自己去弄,如果他们开玩笑似的非要自己手里的这杯,他就会把这杯失手打翻在地上。
他想了很多的应对方法,如何去完成这趟任务。
他其实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是否会暴露了,因为一旦他进去之后,他就一定会暴露。
一整晚只有一个人送了一杯咖啡进去,然后班迪被毒死了,那么谁送的咖啡,谁就是凶手,这是绝对的。
他不会认为那个年轻人为了让班迪服用一片维生素片就花十万块,那不可能,也不现实,所以这个药片,是一种毒药。
当他转个弯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些不耐烦的神色来到这里时,他预料之中的场面没有看见。
没有人值守的审讯室,甚至整个走廊里都没有人盯着,之前他看到的一切就像是错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其他方向,确认就是这里无误之后,才带着满心的困惑来到了审讯室外。
门虚掩着。
这些人太大意了,如果班迪偷跑出去怎么办?
他心里想着,还是推开了房门,他看到了班迪坐在椅子上吸着烟。
桌面上放着两包香烟,在他的脚下有两个被捏变形的香烟盒,软壳的那种,以及一地的香烟头。
房间里有非常浓烈的烟味,进来的那一瞬间浓烈的烟味就像是给他脑袋来了一拳。
他等待了两秒后,才进入离开房间里。
“你的咖啡。”,他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
像是雕像的班迪逐渐的“活”了过来,他先是眼珠子在动,转向了这名警官,然后是他的脸,他的动作,最终他换了一个坐姿,看着那杯咖啡。
“你要看着我喝下去才行吗?”,他问。
警官有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显得有点尴尬,他退了一步,“不,我只是……”
班迪摇了摇头,拿起了咖啡,一口喝了进去,“有一股苦杏仁的味道,我的舌头都有点苦得发麻!”
他放下了咖啡杯,看着警官,“你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他甩了甩头,肉眼可见的大量的汗水从毛孔里被挤出来,同时他的呼吸开始随着他说话变得非常的急促,就像是……刚刚在原地跑了一个小时,跑得快要接不上气那样。
前一秒他看上去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下一秒,他的鼻子开始粗重的呼吸,紧接着他开始张开嘴,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他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一只手死死的抓着桌面,看着警官的眼睛略微有些变色。
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小块……警官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像是毛细血管突然浮起来一样!
班迪另外一只手也攥成了拳头,扶着自己的大腿,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可从他不断变得痛苦的表情看得出,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警官被吓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转身就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那个混蛋没有告诉他,这种药起效的速度这么快!
看着警官离开,班迪只能低着头,用他的意志力去对抗那些强烈的濒死感,不止一种!
他感觉到自己的口舌开始发麻,然后是头皮,甚至是他的所有表皮都开始变得失去知觉。
他想要动一动,却很难做到,同时他的呼吸开始被抑制。
他呼吸两三次后就会莫名其妙的停下来,直到他主观意识到这一点,然后重新用力呼吸,他的肺叶才会重新开始勉强的舒张收紧。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此时他意外的发现,死亡的恐惧似乎并不那么的强烈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付身体的反应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体眼前一黑,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警官回到了茶水间,端着自己的咖啡回到了他的办公桌边,他故意用腿推动了椅子发生了位移,刺耳的摩擦声让他的旁边同样值夜班的同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趴回到桌子上。
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坐在那发了一会呆,可能有十几分钟,确定了没有人来找他麻烦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有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并且记录了下来。
现在不对他出手,那是因为这是剧本的一部分。
是的,剧本的一部分,如果现在就对他动手了,有些剧本就不那么好演了。
在患得患失和忐忑不安中,他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推醒。
他看到了杜克,杜克大步的带着一些人,包括法医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他的脸色很糟糕。
他的同事在他身边小声说道,“你知道吗?”
“班迪死了!”
“昨天晚上守卫吃坏了肚子,他在上厕所的时候有人送了一杯咖啡进去,然后毒死了班迪!”
他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的天啊,他们居然敢在警察局里杀人?”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他的同事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值夜班的那个兄弟已经被送进了审讯室里,他们觉得他也有问题。”
“要我说,我只是凑巧走运的同时在其他地方摔了一跤”
“如果他没有吃坏肚子,可能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就是因为他吃坏了肚子,虽然班迪死了,但他侥幸活了下来。”
“杀手才不会放过他,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的话!”
对于这些猜测警官表示不认同,他不会轻易的对自己人动手的,他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很快法医就找到了死因,超多量的氰化物中毒,并且他们在咖啡杯残留的一些咖啡中,检测出了氰化物物质。
昨天晚上警察局门口值班的警员称并没有人从大门进来,同时几个后门也都在晚上按照规定完全关闭了。
桌子上的咖啡杯是茶水间的公用咖啡杯,想要拿到它只有两个地方
警局的备用品仓库。
以及茶水间。
茶水间在警局警员办公室的中间,如果有非警局的人进来,并且还跑去茶水间冲调了一杯咖啡,再送到审讯室,那么一定有人能发现。
但昨天晚上没有睡觉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那么做,至少他们没有发现外来者,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杀害了班迪的杀手,来自于警察局内部。
听到了这个结论的警察局警员们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有些人的脸上却透露着“原来如此”的了然。
能让他们冒着巨大的危险在警察局里灭口只有一个可能,要么被威胁了,要么被诱惑了。
不多时布鲁局长也下来了,他表示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案件,他会彻查整个警察局,他希望那个人能够站出来,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份上。
警官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有点茫然。
但人只要能活着,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去。
他没有自首,继续假装不知道是谁做的。
“调查清楚了?”
“他妻子被医院接走了,并且他一次性支付了五万多块钱的医疗费用,用于为他妻子治疗癌症。”
“根据我们的一些调查,他一早就在筹集资金为他妻子的癌症做打算。”
“只是他还缺了大约两万多块钱凑不齐。”
“我查看了一些资料,他没有出售他的房子和车,也没有其他贷款信息,并且他筹到的钱还在银行里。”
“这笔五万块,来得非常蹊跷,也非常突然,应该是有人为他送来毒药而支付他的辛苦费。”
“医院那边给我反馈的信息是昨天晚上,他突然就要求按照计划好的方案对他妻子进行治疗,所以接触他的人应该就是在昨天晚上他下班之后。”
杜克坐在布鲁局长的对面,他不是在对布鲁局长说,是在对蓝斯说。
办公桌上的电话呈免提状态,他说的话蓝斯能够一字不落的都听见。
如果不是他们故意调走了守卫,那个家伙根本不可能把咖啡送进去。
不管是蓝斯还是班迪都知道,他是时候离开了,但他不能被蓝斯或者其他谁,威廉姆斯议员杀死。
他需要被“灭口”,只有他被灭口了,才能够留下一个……就像是一块四四方方非常光滑的箱子,如果你没有一个能着力的地方,你很难把它搬起来。
班迪的死就相当于在这个光滑的箱子上留下了两个能使劲的地方,让它能够很容易的被人搬起来。
这也是一个“支点”。
蓝斯听完之后有些感慨,“令人动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