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敏听得一愣一愣，水汪汪的眸子充满好奇：“都是骗人的？”
“沈老师是猪？”
“没错。”
周明远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点了点头。
事实上，就连周明远本人都没想到，法律咨询公司会这么早接到杀猪盘案例。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辅导员沈云容正是受害者之一。
要知道，这可是2014年！
“这个案子先不要让销售跟进了，让卫逸凡把工作账号转过来。”
周明远对贺敏做了个手势，一边盯着面前的聊天窗口，一边说道。
毕竟涉及到自己的熟人，收不收费暂且另说。
周明远内心万分好奇，辅导员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
前世的辅导员沈云容，其实没有给周明远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因为她只是带了自己一个学期，下个学期就突然换成了另外一名男辅导员。
大学是自由自在的象牙塔，辅导员除了请假和日常事务之外，也只是和班长频繁交流沟通。
和普通学生的交集并不多。
所以，周明远最多还记得当年的辅导员年纪不大很有气质，很漂亮，没有其他记忆。
这么看，原来沈云容是遇到了初代杀猪盘？
首先是被骗光了积蓄，再往下.
再往下就不展开了。
“周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帮她啊？”
贺敏和沈云容私交不错，拉了个小椅子坐在周明远身边，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关心道。
“这个嘛我得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周明远哒哒哒敲着键盘，用着卫逸凡的工作账号，一点一点挖掘出沈云容的恋爱细节。
【您好，感谢您选择信任明理法律咨询，我已收到您的初步情况描述。】
【您疑似遭遇了以网恋交友为名，诱导“虚假投资”的诈骗。请放心，我们的对话全程加密，您提供的信息我们会全程保密，为了更好地帮助您，我需要了解更详细的信息，请您尽可能冷静地回忆并告诉我以下关键点：】
【您是在哪个App或网站认识对方的？】
【您所知的对方姓名、职业、年龄、所在地，是否有照片或语音？】
【从相识到建立恋爱关系大约多久？对方主要用什么方式建立信任和情感依赖？】
【您是通过什么方式（银行转账、第三方支付、虚拟货币等）向哪个账户（尽可能提供收款账户信息）转账的？总金额是多少？】
名叫【露华浓】的账号聊起男朋友时，打字速度飞快。
但很明显，对方的回复有些凌乱，看得出情绪十分不稳定。
【在某灵魂社交App认识的.他说他叫陈哲瀚，32岁，某金融公司高管，常驻沪城照片我发给你，谈吐特别优雅，我们聊了好几个月，他每天定时问候，说工作压力大只有我这个灵魂伴侣能懂他很会哄人，说想和我结婚在沪城或者江城定居，借钱是因为他说能稳定盈利】
【聊天记录我大部分还有，转账记录也有十万啊！确定是诈骗吗？我真是太蠢了！】
【真的是诈骗吗？你们怎么确定？我是大学老师传出去我还怎么工作？怎么面对学生同事？领导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我我只想知道，你怎么证明对方是骗子？钱还有可能追回来吗？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们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我！】
诈骗这个词语，像是一下子点燃了沈云容的心理防线。
赤掀开了她一直以来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就是被骗了。
她不但没有得到爱，钱也被以爱之名骗得一干二净。
“嗯还行，看起来手法比较粗糙，不像是那种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犯罪集团。”
“目前也没有提到虚拟货币，估计还没分拆转账到境外，说不准这个钱还有机会追回来。”
周明远靠在沙发椅上，翘起二郎腿，举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可是周总，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说沈老师学历那么高，人又那么有能力，怎么会被骗啊”
新人律师贺敏一脸不解。
在她眼里，沈云容作为整个南湖大学年纪最小的一批储备干部，简直厉害极了。
这么厉害的人也会被骗？
“骗的就是这种大龄女青年！”
周明远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有一定经济基础，情感需求却得不到满足的人群，具有天生的人性弱点。”
“这不是贬义啊，你要是这种案例见得多就明白了。”
“体制内人士、教师、白领是常见的杀猪盘目标，因为通常有稳定收入和一定积蓄，且更注重社会形象，不愿意第一时间求助帽子叔叔。”
“.这样哦。”
贺敏咬着嘴唇，脑子转得飞快，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题。
自家老板能力超强，她是100%举手同意的。
可他明明只有十八岁，这种新奇的案例连乐盈律所的专业律师都没怎么见过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经验，通过哪里下的判断，哪里来的强烈自信？
虽然贺敏想不通，但越听周明远分析，越觉得老板说的有道理。
杀猪盘之所以难防，因为它对标的就是人性。
对爱与归属的深层渴求，对财富增值的渴望与社会压力，信息差与认知局限，沉没成本效应与赌徒心理。
甚至，还有“体面”与“羞耻感”的枷锁。
这层枷锁把沈云容牢牢固定在原地。
事实上，如果不是周明远的重生衍发了蝴蝶效应，沈云容恐怕依然会陷入前世的结局。
没有明理公司的赞助，就不会有送给沈云容的法律服务纪念品。
没看到法律服务纪念品，她就不会想到去网上查询。
网上这么一查询，刚好跳进了明理公司的推广关键词流量池内。
在蝴蝶振翅的改变下，她撞进了新的命运。
第162章抉择
“你别看沈老师学历高，但这事跟学历反倒没关系。”
“就是这种体制内人士、教育工作者等社会形象要求较高的群体，被骗不仅意味着财产损失，更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周明远扭过头，看向身边乖巧听讲的小助理。
“不知道。”
贺敏完全没想到这一层，摇了摇头。
“愚蠢！不专业！没脑子！这个事一旦被爆出来，同事很容易就会给她贴上这样的标签，更何况沈老师是法学院的辅导员，懂吧？”
“.”
贺敏小嘴张成了O型，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样。
有时候，巨大的社会性死亡恐惧，会压倒寻求正当帮助的勇气。
尽管辅导员这个岗位和讲师教授完全不同，法学院的辅导员不一定是法律科班出身，可外人一样会贴上这种刻板印象。
法学院辅导员二十八岁还不结婚，去网上网恋被人骗钱
别说沈云容了，贺敏作为女性稍微一代入进这种立场，也觉得呼吸不畅。
“你看她这个聊天记录截图，还有转账信息。”
周明远把图片点开，指向屏幕示意贺敏。
“能发现什么吗？”
“呃发现她.转了很多笔？”
萌新律师贺敏一脸迷茫，绞尽脑汁给出回应。
“不不不，你看几张主要收款卡的开户行，都在同一个地方，说明对方大概率在国内。”
“并且开户人同姓尾字一致，说明这些不是特意购买用来交易的黑卡。”
周明远笑着说道。
后世的法律高手，回溯十几年再次审视这种犯罪手法，无疑是一种降维打击。
周律光是坐在这里分析，就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
他只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对手完全不是那种行动严密，成建制的境外杀猪集团。
资金大概率尚未洗白或转移出境，甚至本人肉身都有可能在国内。
事实上，2014年这个互联网刚刚萌芽的档口，杀猪盘从业者也处于探索发展阶段。
在国内小打小闹的才是大多数，还没有到大规模转移抵达东南亚的时期。
社交软件和社交平台本身就是新东西，伪造身份网恋也是。
更别提什么技术门槛，自己搭建服务器，分拆资金流向，买黑卡搞U再洗出境
那些都太高端了。
没人玩。
这年头，技术手段都还停留在初级。
伪造“企业老总”“高学历精英”这种人设，再编出粗糙仿制的投资理由，专门编制一些话术针对缺爱大龄女青年，绝对算是相当高大上的体面骗钱方式了。
不高大上的更多。
比如社交软件仙人跳，酒托饭托各种托，哄骗傻子爆金币，简直如同雨后春笋般常见。
互联网的野蛮时代像一把双刃剑，有心思的人赚钱来得容易，走向黑灰产业也同样不是难题。
2014年公众哪有什么防范意识？
社会对杀猪盘概念认知几乎为零，受害者常被归咎于“虚荣”而非犯罪套路。
别说杀猪盘了，就连那些被仙人跳的受害者，被酒托饭托哄到某个地方消费，花了几千上万的冤大头们，也很少有人会去选择第一时间报帽子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