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柴油发动机开始怒吼，码头上男男女女的渔民，兴高采烈的朝这里欢呼。
阿琼此时也卸下严肃的面容，打着唿哨向人群挥手，神气无比。
他是脚下这艘铁壳船的主人，也是渔村居民，以前就干过走私这种勾当。
那时候他运的是轴承，从新加坡运来印度，几年间往返了三四十次。
渔村的人也会跟他一起出海，从新加坡带回来电子手表，然后高价卖给黑市。
直到爆炸案发生后，在某次走私的途中，他的船被海关扣押了。
那时候孟买气氛紧张，海关说什么也不肯通融，还一次性罚掉了他过去三年赚到的所有钱。
然后罗恩出手了，他找了哈里，又替阿琼交了30万卢比的赎金，才把船开回来。
阿琼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他很光棍的把船抵押在了罗恩名下。
罗恩没为难他，让他平时承接苏尔电器的航运来抵债。依旧是往返新加坡和孟买之间，但不再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
当然关键时候，也会重操老本行，比如现在。
随着一阵汽笛声响起，生锈丑陋的铁壳船慢慢挪动庞大的身体。
在岸边看热闹的海关官员和渔民们一起朝它指指点点，仿佛在讨论这次出海会有多少收获。
罗恩看了几眼，就不再关注。
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做成卢卡这一笔生意，罗恩最后真正拿到手里的钱，大概8万多美元。
10万美元中有一万给了哈里他们，剩下的几千美元要分给阿南德，还有渔村那里。
再去掉皇宫的公关费，差不多就剩这么些了。按现在的汇率计算，不到250万卢比。
在南孟买这种地方买套别墅，勉强够了。
但罗恩不打算花掉这笔钱，因为那是美金。
他的苏尔电器，不管是后面买设备，还是买技术，都要用美金。
卢比这种受管制的货币，在国际上和废纸无异。
尤其是经过动乱之后，大批资金外逃，导致孟买黑市的美元汇率再创新高。
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把美元放出去。罗恩也在囤积美金，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外汇黑市。
哈德汗那里也没有任何意见，因为罗恩帮他走通了旅行社这条线，他以后会赚的更多。
苏尔电器厂盈利的400多万卢比，也不太好动。
200万被用去拍电视广告，新买的两台二手注塑机也花了160万卢比。
你看，没钱了。赚的快，花的也快。
后面计划的扩建厂房、采购原材料、给工人发薪水.这些甚至还要罗恩自掏腰包。
七七八八一合计，他发现自己还是很穷！
“拉珠，为什么我拥有一座工厂，却还买不起房？”
“苏尔先生.”拉珠满脸通红。
“叫我爸爸。”
“巴巴.”拉珠有点胸闷，“你你能不能先起来？”
“噢，”罗恩脑袋换了个姿势，真软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午休必须头枕软和的东西才能睡着。
躺椅、抱枕都不行，真皮肉垫才是答案，于是只能辛苦拉珠了。
罗恩歪头深嗅一口后，才满脸留念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拉珠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凉水和湿毛巾，罗恩抬了抬下巴，她立即开始细心的替他擦洗脸庞、脖颈。
哎呀，小妮娅的活被人抢走了。
不过拉珠这个生活秘书还是相当称职的，自从她来了之后，罗恩就变成了娇生惯养的老爷。
想当初他也是拒绝的，奈何拉珠真的很适合当枕头，还会伺候人。
就是皮肤没那么白，但小麦色也不错，一看就知道兴欲强。
瞧瞧这户型，还有那乌黑的长发，它是男人爬上天堂的绳子。
罗恩忍不住想过几下手瘾，就像骑马那样，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老板！老板！”阿希什在进门之前，故意提高声音。
“进来吧。”罗恩没好气道。
这小子生怕撞见不可描述的事情，所以每次进门前都重重踏步，再重复叫喊多次。
我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总不能在办公室就炮火连天吧？罗恩腹诽。
他十分怀疑阿希什早有预谋，什么姐姐需要赚钱攒嫁妆，分明是馋他身子。
只要把拉珠安排进来，那就算达到目的。阿希什太了解印度男人了，他们甚至可以对墙上的海报发射，真人更不在话下。
即使最后什么也没发生，那也没关系。他只要让工厂里的人，以为罗恩和拉珠的关系非比寻常就行，那样他还是会成为苏尔电器厂最靓的崽。
阿希什最近很有危机感，苏尔电器厂又招了两个工程师，学历比他还高。新来的销售嘴皮子灵活，常常能帮罗恩拉来大单。
不倦不行啊，阿希什只能从下三路想办法。
“什么事？”正在翻阅资料的罗恩问。
“老板，你来。”
罗恩忍不住开始翻白眼，印度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事快说，不许再有这样的臭毛病。”
“老板，宿舍那你得去看看。”阿希什规规矩矩站好。
“宿舍？”
“就是北边的木屋，苏尔贫民窟。”
第127章 代权
“把‘苏尔’这个词拿掉。”罗恩嫌弃的皱眉。
苏尔贫民窟？这谁起的，太不讲究了。
“呃，总之就是工人住的地方，您得去看看。”
阿希什说的是罗恩当初从市政厅那里临时要来的地，就是合法贫民窟。
阿南德他们最早一批工人，在那里搭建了木屋，阿希什也搬了进去。
几个月过后，那片小小的场地已经大变样。不仅住户从最开始的三十，极速膨胀到两百。
各种各样的设施也开始完善，公共厕所被建了起来，乱糟糟的电线密布在屋顶之上，就连当初推土机压过的路面都铺了层石子。
老实说，罗恩已经很久没去那儿看过了，即使他们相隔只有十分钟的脚程。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用水，那个混蛋水管工漫天要价。”阿希什咬牙切齿。
“我记得你们最开始不是留好了水管吗？”
“只有一个水龙头不够，我们有两三千人。”
罗恩倒吸一口凉气，“两三千人？苏尔电器厂总共才不到三百人，怎会多出这么多？”
“一点都不多，”阿希什摆头，“三百个工人，就是三百个家庭。每个家庭八九口人，就是两三千。”
罗恩呆住了，他忘了三哥们的另一项技能，下猪崽。
“老板，这一整片区域都是你说了算，你得去主持公道。”阿希什在边上恳求。
苏尔电器厂在这一带大名鼎鼎，工人贫民窟又依附它而存在。这里说话唯一拥有代权的人，只有罗恩。
他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有了和泰吉.阿里类似的职责，贫民窟头头。
“阿南德呢？”天太热，罗恩懒得动。
“他这两天不在，去南边找那个巴西人了。”
他们刚完成一次走私生意，卢卡又决定在孟买常驻，自告奋勇的阿南德正带着他熟悉这里的规则。
“好吧，我马上过去。”罗恩无奈的起身。
当工人贫民窟内部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就需要出面做最终决定。
这是大家约定成俗的想法，毕竟私下里人们都叫它苏尔贫民窟。
拉珠没有躲在办公室里享受清凉，她亦步亦趋跟在罗恩身后，充当助手的角色。
苏尔电器厂大门朝南，而工人贫民窟在北边。他们绕着围墙走了半圈后，个个浑身大汗。
到了地方，一抬头，罗恩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阿希什，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大概上万。”
“你刚刚不是说两三千吗？”
“两三千是自己人，剩下的都是外来者。”
罗恩记得这里规划的时候，大概就几千平。推土机平整土地后，用铁丝网一围，就结束了。
那时候这里空荡荡的，四周都是荒地。阿南德他们在这里起木屋，几乎和开荒没什么区别。
现在呢，围着那几排规整的木屋，各种各样的茅屋像蘑菇一样，肆无忌惮、漫无节制的往外扩张。
那甚至不能算是屋子，它全靠两根竹竿，撑起各式各样的纸板，搭成容身之所。在最外面还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的油毡布，以防雨。
罗恩怀疑他多踢两下，屋子就会倒掉。
“他们什么时候聚过来的，靠什么过活？”
“老板，你知道的，工人也要消费。他们要喝茶，要买日用品，有时候还要找女人”
苏尔电器厂工人的薪水有多高？最近两个月工厂火力全开、两班倒，工人每天劳作12小时的报酬，最少也在100卢比以上。
一个月三千卢比的薪资，起步！这几乎相当于孟买普通中产家庭的月收入，离谱的有些不真实。
于是第一批创业者蜂拥而来，他们紧贴着铁丝网开起小店。奶茶店、小型日用品店、蔬菜店、裁缝店、小餐馆接连出现。
工人也很乐意看到这副景象，他们不必跑到更远的东边和南边的集市上。只要在铁丝网上扯出一个洞，他们弯腰就能买到东西。
再之后，赌窟和贩卖白酒的灰色场所，也跟着出现。铁丝网沿线完全被占满，罗恩已经分不清合法、非法贫民窟的界限在哪儿。
有了这些小店后，人自然越来越多。那些人行道居民，仿佛闻见了血腥味的鲨鱼，几乎一夜之间就把外围小店，也包裹了起来。
他们原本住在大街上，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家当就是一块塑料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