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印度,一秒六棍真不是开玩笑。
租客们一盘散沙,不敢当面顶撞阿莫尔,他们决定回去慢慢商讨计策。
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阿莫尔轻蔑一笑,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们?
《租赁法》约束的是租费,却不是房屋管理。
阿莫尔提出的各种要求,当然不全都是合理的。
但这种事最难扯皮,甚至警察都不会立案。
再说了,罗恩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不怕这些租客作妖。
于是在极其苛刻的新规定下,卡玛大院内的租客变得异常难受。
很多培训班被严格限制了人数,还不能太晚,一旦超过下午三点就会有身穿制服的物业上去捣乱。
他们拿着铁皮竹棍气势汹汹,勒令培训老师停课。那些学生们见到这种阵仗,立马逃之夭夭。
过不了多久,就有接二连三的学生退课。
这还没完,阿莫尔还让一批特殊的租户住进了大楼。
那是来自贫民窟的牛粪饼供应商,是的,就是糊在墙上的牛粪饼。
贫民窟的人用不起煤气,也用不起煤油,牛粪饼就成了很好的燃料。
有专门的人做这样的生意,他们会在住所周围一切能用的空地上,贴满牛粪饼。
可想而知,他们住进大楼后会发生什么。
走廊里、阳台上、外墙窗户.所有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很快就被一张张黑糊糊、散发着芬芳气味的牛粪饼占据。
你让那些律师事务所、会计培训班的人,如何受得了终日与粪便为伍?
他们愤怒的找阿莫尔投诉,没用。
别人也是住户,你凭什么要赶人走?
什么?对方抢占了公共空间?
行,先把你们胡乱安装的水管、空调外机拆了再说这句话。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投诉不了了之。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物业就是在逼他们走。
对方的手段很肮脏,偏偏又很难起诉。
结果不出一个月,律师事务所、会计培训班陆陆续续的搬走。
他们没法在这种地方接待客人,也不会有人愿意来这种地方聘请律师,太恶心了。
明明是办公大楼,却生生被阿莫尔折腾成了臭气熏天的贫民窟。
按照他的预计,再有一个月,这里的人就大多会主动离开。
只不过就在阿莫尔准备安排更多的搅屎棍进大楼时,罗恩把他叫了过去。
“卡玛大院那里还有多少租户没走?”
“大概四成,那些手段效果显著。”阿莫尔笑道。
“太慢了。”罗恩叹气。
“苏尔先生?”阿莫尔不解,这在孟买已经算是进展神速。
市政委员会的“拆违大王”凯尔纳都没这种效率,要搞定一处贫民窟少说三五年。
他们这才不到一个月,就逼走六成租户,物业团体战绩喜人。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不必亲自动手。”罗恩眼里有了决断。
“苏尔先生,您的意思是”
“卡玛大院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他们也该出点力了。”罗恩起身,来到办公室窗口。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北边的贫民窟一里接一里,绵延不断,夹杂着热闹的交易情况。
里面的居民从最初的数百到数千,再到现在的数万,不断膨胀。
它就像是寄生在城市身上的牛皮癣,日趋恶化,病入膏肓。
住在那儿的男男女女们却自由自在,他们无拘无束、面带微笑,享受着贫民窟的一切。
罗恩低声和阿莫尔说了几句,后者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但还是很快点头答应下来。
待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罗恩拉开抽屉,取出一只淡粉色的信封。
上面写了他的名字,里面是一张照片,伊丽莎白夫人穿着白色晚礼服的照片。
这是刚刚送来的,不同于上次给海拉的那张。
照片上的伊丽莎白夫人,罕见的露出微笑,矜持的微笑,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罗恩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伊丽莎白夫人夫人在释放善意,至少表面上如此。
她大抵是想邀请罗恩去皇宫,或是和谈,又或是想对之前的事做个解释。
太晚了,罗恩现在只想要她死!
有时狮子得吼吼,只为让马儿想起恐惧。
哈德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他决定不再做马儿了。
罗恩打量着那张照片,然后轻轻松手。
照片飘飘忽忽的落下,又被一阵海风带起,打着旋的飞向高空、飞过苏尔电器厂,最终消失在贫民窟袅袅升起的炊烟中。
三月初,孟买街头的人群日益增多。马上就是侯丽节,人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那份热闹。
侯丽节,又叫撒红节,是印度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
这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国家的色彩狂欢,漫天飞扬的彩色粉末会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这一天里低种姓可以尽情的捉弄高种姓,阶级隔阂暂时性的打破。
阿莫尔也在为侯丽节准备,他早出晚归穿梭在庞大的苏尔贫民窟巷道里。
他的老婆最先察觉到异常,十分担心。
“你又准备去搞拉佛达了?苏尔电器这么好的工作还不能栓住你?”
“你懂个屁!”阿莫尔不耐烦的挥手,“你想住一辈子贫民窟吗?”
“什什么意思?”他老婆一愣。
“老子可是婆罗门,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看见那了吗?”阿莫尔指向东北角,“楼房!那才是我们该住的地方。”
他原本的野心并不大,只期望在自家门前留有一块足够大的地方,砌成阳台。
但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已经停不下来。
他看过最近孟买的报纸,“苏尔园区”几乎成了一个明星词汇。
首席部长、报纸、电视台都在讨论这份“振兴”孟买的工业园区计划。
阿莫尔读过书,甚至学的是经济学,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你站在风口上的时候,你没法停下来。只需轻轻一抬脚,就可以平步青云。
要抓住这次机会,阿莫尔这样告诉自己。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搞“拉佛达”了。
三月六日,撒红节,外面的街道早已变成沸腾的调色盘。
洋红、翠绿、明黄、靛蓝的颜料在空气中碰撞,人群的尖笑与激烈的鼓点相交织。
喧闹声一浪浪的袭来,透过人群、透过街道,向四面八方扩散。
苏尔贫民窟内,妇人、孩子皆神色兴奋的整装待发。他们手里也拿着各式各样的颜料,随时准备加入街头的狂欢。
男人们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眼神却更多的打量最前面的那道人影。
阿莫尔是庆祝活动的组织者,他看了眼浩大的队伍后,又朝角落里的阿南德点点头,接着粗壮的胳膊一挥,出发!
人群开始移动,鼓声、笛声、喇叭声加入,喧闹狂野的音乐开始了。
这是独属于贫民窟的音乐,刺耳而嘈杂。
阿莫尔领头,乐师紧随其后,人群拥簇着他们,踩着庄重缓慢的步伐,渐渐朝贫民窟外走去。
一群群蹦蹦跳跳的小孩,毫不扭捏、近乎歇斯底里的尽情狂舞。
其中有些小孩摆出他们最爱电影里的舞蹈场姿势,模仿明星走路。
还有的像杂技演员般跳来跳去,又或者纵情跳着自己编的痉挛舞步。
队伍很庞大,足足数万人!
一场狂欢即将开幕!
第226章 大火
人群欢呼大叫,一路向南走去。阿希什原本只是站在边上看热闹,此时也禁不住跳舞群众的呼唤,跟着下场。
他从路边猛地窜出,加入密密麻麻、抽筋扭动般的人群。他不擅长这些,跳的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却还一个劲的朝舞群中间挤。
他伸长双臂以平衡身体,好似踩着浅河中成排的石头要过河。他偶尔会突然转身,往边上一斜,接着大笑。
黄色的衬衫随着他的舞动,闪现于人群里。狂欢的队伍在长长的街道移动,一直往南、往南。
女孩们抛出绚丽的颜料,红色、黄色、绿色…成簇的爆开,如天雨般落下,落在不断涌来的群众身上。
不甚协调的鼓声,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脚步不停。街道上不断有狂欢的人群,受到他们的感染加入进来。
声势越发的浩大,本就如雷鸣般的欢呼声,现在已经响彻整条街道。
孟买到处是这样的狂欢队伍,有些狭窄的巷道甚至被堵住不动。
苏尔贫民窟的队伍目标始终明确,它裹挟着越来越多的群众直抵南孟买、直抵热闹非凡的海恩斯路。
目标越来越近,阿莫尔朝乐师们打了个手势。鼓声一变,变得更激昂。
队伍中男人慢慢朝前聚集,女人和孩子渐渐落后。
皇宫!近在眼前!
阿莫尔举起旗子高呼,“为了太阳神,苏利耶!净化罪恶!”
他带头冲锋,男人们跟着他朝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冲去。
乐师的鼓声又是一变,自动从队伍中分离。女人、孩子跟着乐师继续往前,整支队伍一分为二。
皇宫附近安排了很多安保,比之前更多,仿佛在提防着什么。
今天是洒红节,负责安保的人放松警惕,正满脸微笑的站在门口看热闹。
阿莫尔带着人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个、两个、三个…数十,安保大惊,他们举起棍子想驱逐人群。还有的,甚至准备掏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