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约克那张光滑没有五官的面庞转向阿提库斯，传出一道困惑的精神波动。
“为何一个米诺斯牛头人...会有妖精血脉？”
“妖精？！”
林恩的表情瞬间凝固，机械的转头看向五大三粗的阿提库斯。
那对弯曲的牛角、粗壮的蹄子，还有时不时甩动的尾巴，怎么都无法与传说中纤细优雅的妖精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出现了裂痕。
第175章 无面城邦
约克村的地块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青翠的草地沿着河岸铺展，麋鹿群悠闲地低头饮水。
河面不时泛起涟漪，长着鳞状附肢的鱼类跃出水面。
低空中，羽翼泛着金属光泽的鸟群盘旋，它们的飞行轨迹恰好与地面上呈几何图案生长的野花相呼应。
阿提库斯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恩身后，牛眼里闪烁着淡定的光芒。
这个粗神经的牛头人已经经历了太多。
从以为要被灭口的恐惧，到见证卡利奥斯特罗的‘全虫宴’，再到直面约克那节肢蝎尾的骇人形态...
甚至连十二个肌肉裸露的无面剑士列队相迎，都没能再让他动容半分。
此刻的阿提库斯，牛眼中只剩下一种看破红尘的呆滞。
当蓝色丛林中的无面猩猩与无面血狼加入队伍时，他连牛尾巴连晃都没晃一下。
那颗饱经摧残的幼小心灵，已经不会再为任何奇观泛起波澜了，牛眼里写满了‘人间不值得’的沧桑感。
而林恩仍然不死心，第四次向约克发出精神波动：“约克爷爷，您确定这头牛...”
他忍不住又瞥了眼阿提库斯那对沾着泥巴的蹄子：“真有妖精血脉？”
约克的精神波动带着长者特有的从容：“在这混乱的世界，连地块都会在朝夕间更迭...”
它光滑的面庞转向远处变幻的地平线：“今日的沃土，明日或许就成了深渊。种族间的界限，自然也变得...模糊不清。”
林恩也只能再次默默点头。
蒙昧时代的地块规则确实诡谲莫测相邻的两片土地可能上午还遵循着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则。
在这种环境下，各族群的“生命种子和谐交流”频繁得超乎想象，倒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阿提库斯的情况.......
林恩摩挲着下巴，目光在牛头人壮硕的身躯上徘徊。
无外乎是两种情况，要么就是某位实力强横且精通幻术的妖精，不知怎得就看上了一头牛。
要么是某位强大的米诺斯牛头人，强行与妖精结下了孽缘。
无论是哪种情况，最终结果都是某个不幸的女妖精（或者母牛）诞下了混血后代。
而这份稀薄的血脉，历经不知多少代的稀释与流转，最终在阿提库斯身上显露出了些许痕迹。
四十几道身影的队伍行走在青青草原上，三个多小时后就到了约克村的山谷入口。
“是约克爷爷！快开门！”
伴随着哨塔上的那位人类少年小詹姆斯兴奋的叫喊，厚重的木制闸门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升起。
饱受惊吓的阿提库斯原本已经对一切都麻木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瞪大了牛眼。
这个山谷小镇里，猫人正指挥着无面者搬运麦捆，妖精在教导人类孩童辨识草药。
而铁匠铺里几个肌肉虬结的无面者正在打造农具，火星四溅中透着诡异的和谐。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田间景象。
无面牛拉着犁具稳步前行，水桶粗的无面蚯蚓在土壤中穿梭松土。
大量无面者推着独轮车运送肥料，温顺得如同普通牲畜。
作为在新弧市长大的牛头人，多元种族共处对阿提库斯来说司空见惯。
但眼前这一幕村民与邪物如此自然地共同生活，让他的牛尾巴都僵直成了棍子。
少年詹姆斯突然瞪大眼睛，指向林恩问道：“哇！这位强大的先生是新的家长吗？”
他又好奇的歪着头打量阿提库斯：“这头牛...是在地块迁移时和家人走散了吗？”
约克光滑的面庞上突然浮现出慈祥的五官，笑呵呵地说道：“这位是林恩，那是阿提库斯，以后就是咱们约克村的新成员了。”
林恩也友善的朝少年点头：“小詹姆斯，等你突破三阶，我带你出去狩猎。”
“我一定会努力的，林恩大叔！”少年充满干劲的挥舞着拳头。
听到又一声‘大叔’，林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维尔那张阴柔俊美面容的触感。
虽然这张脸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考虑到维尔的实际年龄...这声‘大叔’倒也不算冤枉。
队伍缓缓穿过闸门，踏入约克村的石板主街，之后的景象与林恩上次的经历差不多。
约克此刻像个普通老农般与村民互动。
“老骨头！给这犁头再加道锐化咒！”满脸风霜的农夫远远喊道。
“约克爷爷！我又学会了一个新的符文！”扎着麻花辫的妖精小女孩兴奋的挥舞着木棍。
“尝尝新烤的蕨麦饼！”
系着围裙的猫人农妇，不由分说就把沾着泥土的饼子塞进约克的骨甲缝隙，而约克也乐呵呵的啃起了饼子。
看的阿提库斯张大了嘴巴一脸‘我没睡醒’的模样，牛眼瞪得滚圆。
堂导师阶强者，居然就这么蹲在路边啃农妇塞来的脏饼子？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当队伍经过广场时，阿提库斯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尊三米高的【母亲】雕塑吸引。
而没有五官的面容仿佛化作旋涡，他的意识瞬间恍惚，连忙移开视线。
林恩早已低头避开，他清楚记得上次的教训：任何种族直视【母亲】这尊雕塑都会失神。
而若是无面者，实力不足者甚至会直接丧失意识，上次若非约克及时唤醒，他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队伍行进间，约克的眷属们陆续散去，最终只剩下他、林恩、阿提库斯以及林恩的四名眷属。
他们来到一座朴实的花岗岩石屋前，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看似寻常农家原木桌椅、粗陶餐具、编织的地毯。
但林恩差点被亮瞎双眼，每件物品都散发着刺目的超凡灵光，连最普通的木勺都流转着符文。
墙壁上悬挂着一排狰狞头骨，未知生物的犄角在火光中投下扭曲阴影，宛如某种诡异的功勋墙。
阿提库斯的牛蹄差点在门槛上打了个滑，这哪是农舍，分明是座移动的珍宝库！
约克只是笑呵呵的示意道：“都坐吧。”
林恩和阿提库斯立刻落座，而约克庞大的身躯只能蜷缩在地板上，勉强算作坐下。
“约克村只是无面城邦的一个普通村级聚居点。”
约克的声音温和却震撼。
“除我之外，这里还有一位四阶妖精，三名三阶家长，以及其他各族二十三位三阶......”
林恩不自觉的微微战术后仰，阿提库斯则是瞪大牛眼倒吸一口冷气。
不算见习阶，这个村子的超凡力量堪比半个新弧市！
而这也仅仅是那个‘无面城邦’的一个村级据点......
林恩这时开口问道：“约克爷爷，我流浪多年却从未听闻无面城邦......”
他非常好奇，以蒙昧时代这见鬼的空间规则，要怎么才能建立一个城邦政权？
约克苍老的面容浮现追忆之色。
“无面城邦，是由伟大的【母亲】创立。”
提起【母亲】他脸上不由透露出崇敬的光芒。
“她不仅是一名人类，更是我们无面者一族的创造者。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她带领无面者建立秩序，收留各族流民......”
“通过建立约克村这样的据点，城邦得以扩张。
现今无面城邦像是约克村这样的村级据点，不下五万个，都是由无面者家长建立的。
每个无面者家长晋升三阶后，可以选择跟随四阶家长外出开辟领地，或是留在主城成长。
而到了四阶就必须要带着麾下眷属独立进入未知地域开辟新聚居地，这是所有无面者家长的责任。
为无面城邦的子民们开辟生存空间。”
阿提库斯的牛鼻子猛的抽动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自己的老板，居然也是个无面者！
约克将阿提库斯的震惊误读成了对无面城邦的敬畏。
老人骨甲缝隙间溢出温和的笑声：“暂时在约克村安心住下吧，明天我们去蓝色丛林狩猎，这次能来场大丰收。”
林恩这时又好奇的开口问道：“村子能与城邦主城随时联系？”
约克骨甲下的头颅微微颔首。
“广场那座黑曜石拱门看到了吧，那是直通主城的传送门。
等下次开启传送门时我再把你带到主城安顿下来，所有不到三阶的家长都会在主城受到最好的培养。
不过传送门每次启动都要消耗大量的资源，除非约克村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否则一年只开启三次，与主城进行物资交流，大概一个月后才会开启。”
这时约克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三个月前，我还在主城买到了十三滴生命露水......”
林恩顿时再次战术后仰，而阿提库斯的牛鼻喷出两道粗重的白气。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上周血玫瑰拍卖行的场景。
那滴拍出三万美元天价的‘生命露水’，在这里约克直接就是十三滴！
林恩还能说什么？
蒙昧时代的地块规则虽然混乱不堪，但这片土地的丰饶程度，简直是超乎想象。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拄着橡果拐杖的妖精老妪缓步而入。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依稀可见昔日的美丽，金纹鳞片在烛光下依然闪烁，只是那对透明翅膀已略显萎靡。
“老头子，回来啦。”
她的声音沙哑却温柔。
浑浊的目光扫过林恩，又在桑松与卡利奥斯特罗身上停留片刻：“呵...好厉害的小家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