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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生返回家中,如往常一般练武,待时辰差不多了便洗漱安寝。
第二天,不似马扬、常杰一样有公务在身的他自去寻拓跋锋,听对方讲一些江湖掌故,倒也津津有味。
只是到天色渐黑之际,徐永生刚跟拓跋锋道别后返回家中不久,突然感觉天边景象有异。
算时间,太阳已经落山,可东都西北侧天空仍然红彤彤一片。
伴随风吹,隐约有呛鼻味道传来。
徐永生想到一种可能,出了永宁坊,果然见街道上一队金吾卫匆匆而过。
西苑,失火了。
徐永生闻讯,眨巴眨巴眼睛。
乍一听这个消息,再联想到一群皇室贵胄带着名门权贵子弟正在西苑举行冬猎,他脑海中立刻蹦出无数刺王杀驾的故事画面。
不过第二天一早,消息陆续传来,徐永生方知没有发生自己猜测中的大场面。
西苑只是北部单纯失火。
但火势凶猛,波及范围很大,灭火持续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将大火扑灭。
第二天白天,拓跋锋主动来永宁坊找徐永生:“马老大和五郎他们昨天是不是就在西苑值守?”
徐永生点头:“我已经托人打听情况。”
正说着,镇魔卫兵曹欧阳树到访。
“徐郎君且先宽心,马都尉和常五郎都没有受伤,火势也大体控制住了。”欧阳树话虽如此说,但神情肃穆,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但我打听到的消息……火灾是常五郎引起的!”
徐永生闻言,同样深吸一口气:“……具体情形,欧阳兵曹可知道?”
欧阳树摇头:“昨夜我同都尉驻守在西苑南边,常五郎值守的方位在北边,具体情形我们也不知道,都尉赶过去了,眼下只听说,晋王殿下震怒。”
徐永生点点头:“辛苦兵曹了,如果马都尉那边有消息,烦请兵曹再通知徐某一声。”
送走欧阳树,他转身进门。
拓跋锋已经出屋站在院子里,这时便要出去。
徐永生摇头:“眼下连常五郎在哪里都不知道,稍安勿躁,且先等等马都尉的信儿。”
他看拓跋锋一眼:“你现在匆匆走了,有最新消息,我上哪里通知你?”
拓跋锋来回走了两步:“常五郎那么精细的人,怎么可能造成失火?”
徐永生冷静言道:“我也不信。”
二人又等了半日,到下午,欧阳树匆匆再次赶来。
“据传火灾是因两人而起,一个常五郎,另一个据说是郑十郎郑言生。”
欧阳树嘴里发苦,介绍最新打听到的情况:“晋王殿下震怒,学宫罗司业一直在劝慰求情,据说最后结果不治二人之罪,勒令郑家带郑言生回去闭门思过,但常五郎……常五郎将被学宫退学!”
徐永生眸光闪烁。
话说不论纯粹学文的国子监还是习武的武学宫,规条经常为国子学、太学的权贵子弟破例,不足为奇。
最简单的,每年田假、授衣假等假期,庶民学生逾期迟到不归,都是直接开除退学的惩罚,但对权贵子弟便会适当放宽。
可这次西苑失火,对郑家子弟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却给了常杰一个重罚。
关键是常杰乃尉学近年来最出色的学生,虽是习武,但各方面表现都优于郑言生。
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为晋王殿下没把常杰下大狱而感恩戴德?
更何况,火灾到底是不是常杰造成的都还要挂个大大的问号。
徐永生耳力灵敏,此刻能清楚听到身后门内拓跋锋咬牙切齿的声音。
抢在对方有动作前,他先一巴掌拍在门上,“咚”的一声响。
告诫拓跋锋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同时,徐永生却见面前欧阳树被自己吓一跳。
对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别的消息?”徐永生问道。
欧阳树犹豫了一下后方继续说道:“听说学宫罗司业、林博士等人还在帮常五郎向晋王殿下陈情,但是……但是常五郎他自己跑了,现在不知所踪。”
门内门外,徐永生、拓跋锋一起没了动静。
原本徐永生还在考虑如何能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尝试以凰阳公主与人幽会的秘密做些周旋,此刻立马没了念想。
但他反而更冷静:“是有人想弄死五郎,死无对证?”
欧阳树这时的表情更多是苦笑:“马都尉推测,更像是常五郎自己跑了……他想要寻找线索,自证清白。”
徐永生:“……”
第39章血气方刚不能忍
听说常杰要自己查案,徐永生禁不住仰天长叹。
年轻人啊!
虽然同拓跋锋性格作风有别,但常杰终归也是个少年郎。
在蓝星因为信息大爆炸时代各种资讯吃多见多的徐郎君,此刻丝毫没有自己其实跟那二人同岁的自觉。
常杰眼下行事,符合对方一贯作派,但事情更麻烦了。
“马都尉已经去找常五郎了,他的意思是请徐郎君也一起帮忙寻找,在邙山刘公岭方向,虽说刘公岭不是整个邙山,但那里地势太广了。”欧阳树继续说道。
徐永生颔首:“有劳欧阳兵曹相告。”
送走欧阳树,徐永生回身进屋。
拓跋锋这时倒是冷静地站在原地,静候徐永生取了刀弓,二人无需沟通,一起动身出发。
赶到城北邙山,二人直奔刘公岭一带。
他们自正南而来,眼前进山路复杂,分作正东、东北、正中、西北、正西五个方向。
二人很快找到马扬留下的记号。
“马都尉走的正中间,还有正东、东北、西北和正西四条进山方向。”徐永生言道:“我走正东,你走正西,我们留下记号,马都尉如果从正中折返,请他再走西北,正东正西都没发现,你我折返后再探东北?”
“好!”拓跋锋不多言,人已经如箭离弦般冲出。
徐永生亦快速动身出发寻找。
可惜正东方向没有收获。
但他忽然望见北边,黄昏时分有惊鸟自山头后方飞起。
我走东边,北方就是先前东北方向那条进山路……徐永生心道。
他当即动身,强翻山岭,朝那个方向寻去。
登上山头后,徐永生反而放慢了速度,同以往一样先观察四周,以自身鹰眸叠加观火瞳,将目力推动到极致。
夜色渐浓,视线扫荡之下,他终于望见有三人身影,位于北边冬季干涸的溪谷内。
当中一个,正是常杰。
但徐永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便瞅见溪谷另一端,似是另有人隐藏。
溪谷外围树林里,人影绰绰,有一小队人马藏身其中。
但更重要的是,在溪谷另一边山岩上,有个中年文士独自而立。
这中年文士腰间同时悬挂刀剑,此刻正注视下方干涸的溪谷。
他耳朵忽然动了动,转头朝溪谷外另一侧山峰上徐永生这边望来。
但山上徐永生停步后便展开自己的白翳绫,这时早已静止不动。
中年文士并非精于儒家之智,而是境界较高,目力、耳力自然积累强悍,但此刻相距遥远,日光稀薄,他视线一扫之下,第一时间没有收获。
他待要继续细看,溪谷中几人争执声陡然变大,于是重新向溪谷望去。
“不光是郑十郎郑言生,还有你郑八郎郑宏宇。”常杰眉头拧紧,冷冷注视对面一高一矮两个和他一样身着青衿的年轻男子。
高个的郑八郎郑宏宇嘻嘻笑道:“常五郎,莫要血口喷人,知道你不服,可谁让你不姓郑呢?
要我说,不止没有我的事,更没有十郎的事,分明是你栽赃到我们头上,拖我们下水。”
白翳绫遮蔽下露出一角,徐永生远远望着对方。
就他所知,郑八郎郑宏宇乃是河洛名门郑氏一族子弟但未能养成读书人体气,乃是走的纯粹武夫路线。
但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他可以像修习儒家武道路线的郑十郎郑言生一样入太学就读,而非马扬、常杰、刘德、胡东山那般只能入尉、器、牧三学。
不止如此,将来毕业后,便是都入了类似镇魔卫等地方,太学出身的郑宏宇反倒多半能做常杰等人的上司。
三年前拓跋锋正是不忿如此情形,方才从学宫外院破门而出。
面对郑氏兄弟,常杰平静言道:“不必狡辩,相关证据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我到此来只是为拿你们回去。”
他朝人影绰绰的树林望一眼:“无关者,莫要自误。”
郑宏宇轻笑一声。
矮个的郑十郎郑言生说话慢条斯理:“你所言证据确实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但并非几位殿下和东都留守他们面前。”
常杰目光一凛,但未开口说话。
郑言生语气平静如故:“尉学博士俞凯确实欣赏你,视你为得意门生,也跟你们一样是庶民出身,平日里对你关照有加。
但比起他亲儿子来说,你又不算什么了,我郑氏能给他的东西,你给不了。”
常杰注视对面二人,面无表情。
东西交给尉学博士俞凯,此事本应只得他和俞凯两人知晓。
现在被郑言生点明,显然俞凯那边确实出了问题,对方不是在诈他。
“嗯?”郑十郎郑言生还待开口说什么,这时忽然望向远方。
就见有个身影,从南边山林中走出。
远处山头上,徐永生亦有察觉,放眼望去,正是拓跋锋寻来了。
对方去刘公岭正西搜寻没有收获后折返,如约追来东北边。
郑八郎郑宏宇这时也看清来人,不禁哈哈笑道:
“拓跋锋?来得好,人尽皆知,他当年便对学宫有颇多怨愤之言,其后流落江湖更是作奸犯科无数,无视朝廷法度,看来常杰你早就与之勾结,然后一起在昨日酿成西苑大火,这说到哪里都有人信啊!”
拓跋锋来到常杰身边的同时,溪谷旁林地里骤然亮起灯火,也有一队人现身。
为首者乃是个持阔剑的中年女子,她身后跟着一群郑家中人,或打着风灯或举起火把,向两边散开针对常杰与刚到的拓跋锋形成包围之势。
“没事吧?”拓跋锋视若无睹,扛着布条包裹的长杆到了近处,见到常杰无大碍,便即放下大半心。
郑宏宇立在人群中,嘿然道:“拓跋锋你也就只配在江湖草莽中打滚,当初你疯言疯语辱我名声,你以为你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