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将天姥令挂在仙鹤瓷器的爪子上,上了三炷香。
他站在香炉前等了片刻,香炉中的香始终不倒。
他还在等待,脑海中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笑道:“娘娘说天姥会的弟子作恶,公子替天行道,不是坏人。这件事,娘娘揽下了,天姥不会找你麻烦。”
陈实舒了口气,躬身谢过。
那鹤童子声音道:“不敢。娘娘说,公子有大运在身,娘娘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陈实惊讶莫名。
“娘娘说,天姥会的人已经知道弟子死亡一事,将此事上禀天姥了。天姥会来杀你,你今晚留在香堂。”
那鹤童子继续道,“今晚过后,一切平安,明天你便可以离开了。”
陈实称谢,从香炉前退下。
路香主道:“既然鹤童子受了你的香,你便留在香堂中。萧香主元婴受损,也留在堂中。你坐在萧香主旁边,不要出去。若是出去,娘娘恐难保你。”
陈实谢过,坐在萧香主旁边。
萧香主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向陈实轻轻点头。
陈实也点了点头。
路香主道:“赵兄弟说你符法精湛,可以空手画符,陈兄弟可否施展一下?”
陈实当即剑指画出一道平安符。
路香主见状,眼睛一亮,笑道:“陈兄弟年纪不大,但符造诣非凡,我们红山堂中能在你之上的,恐怕不到十个,而且都是香主、堂主。陈兄弟有兴趣加入红山堂么?可以给你一个教头之位,每月有三十两纹银的俸禄。”
陈实道:“我需要很多钱,每月三十两只够花三天。”
路香主吃了一惊:“一天花十两银子!你是吃银子长大的么?”
他想了想,道:“我们香主,每月也只有五十两银子。若是不够花,还得出去猎杀邪祟去官府换钱。原本除邪祟是官府的职责所在,但官府嫌麻烦,又死了很多府衙的衙役,后来就交给我们红山堂符师会了。你若是本事足够强,倒可以猎杀邪祟再赚一笔。倘若你杀的邪祟够多,也可以成为香主,每个月就能领五十两了。”
他补充道:“你别把我们红山堂想象成一个供奉邪神的地方,其实我们原本都是苦哈哈。拱州想来你也看到了,没有点势力活不下去,我们这些符师便聚在一起,组成红山堂。红山堂的全名,叫做红山堂符师互助会,做的是济世救民的生意,不是杀头的买卖。”
陈实原本觉得红山堂有些邪异,闻言才稍稍放心,询问道:“我来拱州只是赶考,待大考后便会回新乡,会有影响么?”
路香主笑道:“红山堂本来就很闲散,你想走便走。不过你离开拱州后,便没有月俸了。”
陈实立刻答应下来。
众人正说到这里,突然外面风声顿起,狂风呜咽,发出鬼哭之声,越来越近。
香堂中,一盏盏香油灯的灯焰乱窜,忽的呼啦啦暴涨,迸发出青绿色的火焰,窜起五六尺高!
萧香主的元婴正在灯焰中疗伤,被这股阴风一吹,浑身疼如刀割,不由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快催动定风符!”他叫道。
路香主急忙催动气血,试图定住阴风,不料气血刚行,四周一片大亮,却是陈实已然催动气血形成一张定风符,定住阴风。
呼啦啦往上窜的青绿色火苗这才恢复正常颜色,火焰也开始回落。
“他的符法,在我之上!”
路香主骇然的看着陈实,“我们红山堂大部分符师都不如他,只怕只有堂主才能胜他一筹!”
“红山,你的人杀我弟子,你要包庇他不成?”
香堂外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叫道,“把人交出来,否则今日血洗你红山堂!”
她话音刚落,突然大吼一声,香堂的窗棂门户被吼声震得洞开,狂风呼啸灌入香堂,九十九盏油灯尽灭!
陈实借着月光向院子里看去,但见院子被一个巨大的老妪脑袋塞满,那老妪的面目堵满了他们的视线,张开大口,正自大吼!
“天姥,你放肆了。”
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传来,听这声音,浑然想不出声音的主人是香堂后的肉山,只觉是一个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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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拐走
那老妪脑袋张口,口中突然有无数条舌头飞舞,向香堂中飞去。陈实眼见一条长舌直奔自己而来,顾不得许多,立刻腾空闪身,脚踏北斗七星步,试图避开。
然而他的速度快,那些舌头更快,有如一条条厚重的红布唰地一声便将他缠绕。
一股腥臭气扑鼻而来,呛得陈实眼泪横流。
那些臭气向他体内钻去,舌头更是古怪,盖在他身上,他的皮肤便酥麻起来,真气失去感应。
突然,院落上空红光大放,一条条巨大的舌头被红光斩断!
老妪头颅口中长舌尽断,立刻驾驭黑风呼啸而起,速度极快。
从下方向上看去,但见那老妪头颅乌发飞舞,迎着天空中的月亮飞去,声音远远传来:“红山,人我带走了,下次再跟你算账!”
院中激荡的黑风澎湃作响,冲入香堂,像是要将香堂灌满。黑风中,刚才落在香堂里的舌头旋转起来,将陈实死死缠绕其中!
陈实拼命鼓荡气血,也丝毫冲不破这些舌头的缠绕!
从那舌头中传出强烈无比的臭气,是天姥炼就的邪气,向他体内钻去,侵染他的真气,导致他的气血飞速枯败下来,只剩下金丹还能对抗邪气侵袭。
他的金丹藏在体内,若是在外面,只怕已经被这股邪气所污染。
那些舌头裹住陈实,如同大蟒般飞速游动,灵活无比,从柱子攀上房梁,从屋顶游过,直奔门户而去!
路香主急忙催动神龛神胎,元婴飞出,虽然只有麻雀般大小,但是速度极快,闪电般射出,将长舌洞穿!
萧香主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也立刻催动道法,堵截那些舌头。
突然那些舌头分叉,一部分依旧裹着陈实,一部分则如同人的手脚舒展开来,迎上两位香主的法术。
甫一照面,只听啪啪两声,两位香主闷哼一声,倒跌飞去。
舌头迈开“腿脚”,飞速向外奔去,突然纵身而起,跳到半空,又有两条舌头在身后铺开,仿佛翅膀,振翅而去,速度极快,直追月亮下正自逃遁的老妪头颅。
萧香主和路香主翻身跃起,看到这一幕,追之不及,正在焦急,突然香堂供坛上一声鹤唳传来,高亢嘹亮。
那只受陈实香火的瓷器白鹤活过来,振翅而起,穿堂而过,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奔飞行的老妪舌头而去。
路香主等人抬头看去,白鹤与那些怪舌在月下追逐,速度极快,相互搏杀。
长舌缠绕白鹤,似乎将它勒死,白鹤啄击长舌,将其洞穿,又用利爪撕扯,将一条条长舌扯断。
呼吸之间,那些舌头散落下来,陈实也从空中跌落。
以这个高度,只怕摔下来便会摔成烂泥一堆!
那白鹤在空中倏忽来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追上那些掉落的舌头,一口一个,像是吃长鱼一般,将这些长舌吃掉。
路香主飞速向陈实坠落的方向追去,心中暗暗焦急:“以我的速度,只怕来不及接住陈兄弟!”
萧香主也在向外冲去,不料牵扯到旧伤,哇的一声吐了口血,不敢再追。
“唰!”
白鹤吃掉最后一条舌头,低空俯身飞速从路香主身边掠过,掀起阵阵飓风,吹得四周房屋瓦片乱飞,猛地扶摇而起,将坠落的陈实接到背上。
陈实以为自己将会摔成烂泥,不料落下处却极为柔软,稍稍松一口气。
他被天姥邪气入侵,全身麻痹,只剩下金丹还保持着活力,动弹不得,心中暗道一声厉害。
“我的实力在乡下也算是数一数二,到了县城,也能排上名号,但是到了省城这种地方,就不够看了。”
他稍稍宽心,命总算保住了。
此刻邪气入体,还在往他的体内钻,好在陈实以金丹护住心脉,不让邪气入心。
此次拱州之行,他的眼界见识提升了不少。
一个酒楼掌柜便炼就四转金丹,险些让他葬身在毫毛剑气之下。天姥会的姥姥,仅凭舌头便将他擒住,险些坏他修为,让他毫无抵抗之力。
不出来见识一下,不知天下间还有这么多的高手。
“我距离得夫子真传,还差得很远。难怪朱秀才一定让我出去走走。”
他对朱秀才的钦佩之情油然而起,暗赞启蒙恩师有先见之明。
白鹤张开双翼,缓缓落入红山堂的香堂院落中。
赵开运连忙冲过来,陈实从白鹤背上滑落。
他连忙将陈实接住,免得摔在地上。
那只白鹤正是鹤童子,个头比房子还要高很多,低头看了看陈实,口中发出清脆童音,道:“他中了邪气,这个我就不懂得怎么医治了。”
说着,它身躯飞速缩小,化作正常白鹤大小,蹦蹦跳跳,进入香堂,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立,渐渐化作瓷器。
萧香主和路香主也先后冲过来,见陈实中了邪气,连忙道:“是天姥的邪气,别说金丹,就算元婴也会被污染!把他抬到娘娘面前,娘娘可以医治!”
三人连忙把陈实送到后院,放在那巨大的肉山前。
他们不敢逗留,各自退出后院,守在外面。
陈实躺在那座肉山前,四肢失去知觉,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
肉山便是红山娘娘,之所以叫做红山,是因为这团太岁是一团红肉,高约十多丈,长宽约有四十余丈,匍匐在地上,微微蠕动,如有生命,没有任何血腥味儿。
血太岁。
血太岁泛着红光,突然有月华如潮,纷纷扬扬落下,被血太岁吸收。
月华在血太岁内部流淌,让血太岁内部变得明亮起来,可以看到这些月华流经何处。
陈实无法动弹,但可以看到那月华流淌的路线,不由微微一怔:“这月华在红山娘娘体内流淌的路线,好像是人体真气流转的路径。”
他虽然修炼的是三光正气诀,但是在真王墓外见识过很多石碑上的功法,对各种功法的气血运行路线图并不陌生。
大部分功法,首先要摒除杂念,存乎一心,然后真气自然而然的从人体的尾闾关而起,沿着脊柱向上而走,从脑后到百汇,自百汇注流而下,到口舌处。
舌抵上腭,叫做搭鹊桥,连接任督二脉,再从喉管而下,一路注流,到会阴,再到尾闾,称作一周天。
各种功法,都离不开这个周天。
因此陈实一眼便看出,红山娘娘体内的月华运行路径虽复杂,但也没有离开人体任督周天。
可是,红山娘娘明明是一团血肉,是山里挖出的太岁,怎么会人类的功法?
他刚想到这里,却见月华在血太岁中流转了几个周天,突然流出,注入他的眉心。
陈实心头一跳:“糟糕!月光入体,我要变成邪祟了!”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月华入体后并没有邪气,反而很是温润,将他体内的邪气渐渐炼去。
陈实愕然。
“难道红山娘娘将月光中的邪气炼化了?这个红山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深知月光的可怕,天下间邪祟肆虐,大部分皆因月光而起,很多邪祟是人畜死后,被月光照射化作了邪祟!
就算是爷爷陈寅都,也难以对抗月华的侵袭,难免魔化,不得不进入阴间躲避。
而红山娘娘竟能炼化月光中的邪气,将月光化作温和纯正的正气,着实奇特!
“莫非是这门功法的作用?”
陈实想到这里,用心记忆红山娘娘的行功路线,打算邪气被炼化后便试一试,这时他脑海中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很是柔和:“你不要修炼我的功法,我能炼化月光中的邪气,大概是我血肉的作用,与功法的关系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