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藤蔓从他背后高高扬起,末端正卷着一个人影。
“爹!”
沈灵舒终于看到了她父亲,惊喜地大喊起来。
然而,沈季螭似已被完全占据了心智,充耳不闻,一心只管杀了徐公公。
“爹……救我……”
徐公公艰难地支撑着,希望沈灵舒还能够唤起沈季螭的灵识,否则,他不仅无力镇压鲧功,还要死在这里了。
过了一会,随着沈灵舒的哭喊,徐公公感到沈季螭的力道仿佛松了一些。
至少,他能够留意到此间另一件事。
就在那巨炉的顶上,有个人正在攀爬着,将要爬进那萦绕着的红雾当中。
“顾……”
沈季螭通红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他留意到了徐公公目光所看的方向,于是也回过头来。
一个凡人正在以笨拙的动作往炉顶上爬,要抢还未炼成的丹药。
鲧功的精魄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情形,大怒。
可接着,沈季螭的意识就认出了那人。
“顾经年?”
“他如何会在那。”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顾经年忽然惊醒过来,知道若再不做决断,自己就要灰飞湮灭了。
他决定舍掉一身的异能,具体虽不知如何做,却看到沈季螭用光刃捅向心窝的情形。
顾经年不会用光刃,却想到自己还有一柄匕首。
他伸手,解下了用绳子挂在脖子上的骨头匕首,小小的,比起武器,更像是一个装饰。
这是紫苍给他的。
顾经年拿起匕首,毫不犹豫捅向心脏。
“释我之精魄,弃我之异能……”
他学着沈季螭的样子喃喃自语着,感到身上的血液流逝得更快了。
某个瞬间,顾经年意外地看到了紫苍。
紫苍像是从虚无之处迈步而来,站在了炉子当中,身影非常模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模糊。
紫苍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带疑惑。
之后,顾经年定睛一看,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人。
方才的情象,或许是他的错觉。
他靠不了紫苍,只能自救。
于是,顾经年又念了一遍那句话。
被逼到这个地步,他是真心实意要放弃异能,心血流了一大滩,他躺在那,浑身无力,伤痛不止,像是已经失去了自愈的能力。
顾经年也不试图施展异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凡人。
不知何时,那缠绕在他背上的光束消失了。
顾经年本要昏睡过去,咬牙站起身来,看向炉外,想要展开火翼,发现已经做不到了。
低头一看,浑身的伤触目惊心,没有再自愈。
他真成了一个凡人。
身上痛得要死,也虚弱得随时可能死掉,他却还没忘了还有很多人要救。
只能凭着手和脚一点点往上爬。
顾经年远远不像沈季螭与裴念爬得那么顺利,他很快就跌落在地。
仰面躺在那,无力地闭上眼,很快,他又睁开眼,因看到了一件让他在意的事。
炉子中,异兽被炼化过程中,不断有红雾飘下,在炉底凝聚,经由一个复杂的花纹淌出去。
但异兽在灰飞湮灭之时,化出的红色雾气却是向上方飘的。
内眼可见的,那些往上飘的红雾明显更红、更加细腻。
如今的顾经年已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年,对炼术很有研究,很快就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向下落的,那是杂质,往上飘的才是真正蕴藏了异能的精魄。
顾经年遂不再往炉壁上的破口处爬。
他踩着炉壁上粘着的灰烬,不停地往上爬,好不容易,终于到了炉顶。
炉顶中央确实有一个开孔,容红雾从这里透到上方,顾经年咬咬牙,用力一跃,伸手捉住了那开了孔的壁洞。
他挂在那,只有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撑着他的力气。
这一刻,他深刻地感受到失去异能,当凡人的不容易。
身上的伤势让他无力往上爬,但那些红色的雾气萦绕着他,过了一会之后,他竟神奇地恢复了力气,用力一撑,爬上了炉顶。
爬出来的这一刻,顾经年很清楚能在炉顶找到什么。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颗小小的,只有豆子那么大的药丸,而红雾还在萦绕着它,继续凝聚。
药丸还未完全炼成,甚至可以说差得很远。
顾经年立即就向它走去。
他曾经看过龙须水的记忆,龙须水遇到了以亲友、全族人炼就的药丸,没有一丝犹豫,便将其一口吞下。
这是机缘际遇,容不得婆婆妈妈。
今日这小小的药丸未必就是好东西,或许是毒药,或许是阱陷,顾经年不管。
他要救人,前提是他必须变得更强。他也没时间等这药丸炼得更大,效用更强,他的机会只在片刻之间。
他伸出手。
一股巨力从后方袭来,像是一个无形的巨人,一把握住他的腰,将他往后拖,摔在那高台上。
“竖子!”
沈季螭怒叱一声。
“凭你也敢夺食?!”
然而,随着这句话,沈季螭竟看到顾经年喉头滚动了一下,甚至传来了“咕噜”的一声。
顾经年却是在被甩过来之前,已夺下了那药丸?
丹药还未炼好,便被竖子一口吞了?
沈季螭那双赤红的双眼里杀气顿生。
他一手依旧隔空握着徐公公,另一只手一推,径直将顾经年推出去,仰面着地,背部刺在那两根石刺上。
血从顾经年身下流淌而出,进入血池之中。
一柄光刃出现在顾经年上方,往他的腹部割过去,要开膛破肚,将那才吞下的药丸取出来。
可就在这时,顾经年伸手一拍。
“嘭!”
石台摇动,传来了断裂之声,他背上的石刺轰然断裂。
他才吞服那药丸,甚至还未完全汲取其中精华,这一掌之威,竟是震动山石。
下一刻,光刃被顾经年一把握住,他缓缓站起了身。
第357章 打破
“杀了他。”
当沈季螭第一次的攻击没能杀掉顾经年,便有神秘的低语声充斥着整个山洞。
是被镇压在石台下的鲧功发出了命令,不仅是在对沈季螭说,也是对徐公公说。
“立刻杀了他,否则,你们就再难杀他。”
徐公公还在犹豫,沈季螭已给出了一连串的攻击。一时之间,顾经年周围乱石翻卷、光雷阵阵,莫说血肉之躯,便是坚铁在其中也要被碾成粉末。
然而,漫天的碎石与尘土落下,一道身影依旧显现在其中。
顾经年没有倒下。
他遍体鳞伤,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死。
但让沈季螭与徐公公感到惊恐的是,他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自我修复着。
他睁开眼,目光依旧炯炯有神,透着近乎偏执的顽强。
“去死。”
沈季螭怒叱,双手高举,连满头的红发都竖起,山洞里所有的光都凝聚起来,天雷般砸向顾经年。
山洞其它地方都暗了下来,唯有顾经年头上仿佛顶着整个天空,光炽得人睁不开眼,随时要将他融化。
徐公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护着魏婵退开,准备脱离这场战斗。
“轰!”
突然一声巨响。
凝聚在顾经年头上的强光黯淡下去,而顾经年的掌心却亮得如同一轮太阳。
沈季螭的攻击给他带来了剧烈的痛苦,为缓解这种痛苦,他再次一掌重重击在石台上。
石台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光刃从顾经年的掌心溢出,随着石台的裂缝扩散开来。
“咔嗒……咔嗒……”
石台边缘的一块巨石带着石柱,以及石柱上雕刻的异兽轰然落下。
“轰!”
顾经年又是一掌,石台开始轰然破碎。
“不可以!”
徐公公大惊失措,喊道:“不可啊,石台一倒,镇压不住鲧功……”
他们脚下晃得厉害,话音未落,一阵笑声已充斥在山洞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