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我爹还活着?”
“当时还活着。”魏婵道,“以武定侯的地位,留着他,一定比杀了他更有用。”
“那开平司为何说他死了?”
沈灵舒问了一句,低下头,看向了手里的匕首。
那短匕又被拔了出来,染着的鲜血已变成了黑褐色。
魏婵一见就明白了过来,低声问道:“你用它刺了顾经年?”
“嗯。”
“如此,开平司的目的已显而易见了,他们是借你的手,杀顾经年。”
沈灵舒莫名打了个寒颤,手里匕首落在车厢的地板上。
“我……”
魏婵道:“顾经年倒也该杀,只是,暂时而言,他对我还有些用处,若真死了却是麻烦。”
沈灵舒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慌乱,喃喃道:“我得去问清楚。”
说罢,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魏婵将她一把摁住,道:“你要去哪?”
“我得去问薛举举,我爹是否还活着。”
“问她?”
魏婵一心想亲眼看看韦壮能否捉到顾经年,偏也对薛举举的回答十分好奇,一定要亲耳听到才行。
她遂劝道:“你别急,我们既已出了城,回去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容我先看看捉捕顾经年的结果。”
沈灵舒前一刻还心急如焚地要回府,闻言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好。”
二人遂转回梁家别院的大堂,只见屋中一片忙碌。
韦壮又摆出了那施法的动作,不少开平司中人正查看着夜明珠、罗盘等异宝,时而开口呼喊出顾经年逃窜的方位。
梁采星站在一旁,双拳紧握,眉头紧皱,恨不得他们立即取了顾经年的性命才好。
见沈灵舒过来时脸色苍白,他还以为她是被吓的,连忙上前安慰。
“沈姑娘,放心吧,那恶徒想必很快要伏诛!”
本是一句讨好的话,没想到沈灵舒听罢,反而目露不快,侧过脸去,不想再回答梁采星。
忽然。
“拿到他了!”
随着这一声大喊,沈灵舒、魏婵都紧张起来,盯着呼喝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两人抬着一个被擒仙索紧紧捆着的人过来。
再仔细一看,被捆之人正是顾经年,双眼紧闭,身上血流不止,看起来像是已经死掉了。
魏婵不由皱了眉。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分明因为那一个屁而恨不得杀顾经年灭口,可此时此刻却并不觉得高兴。
相反,好不容易要找到一些炼术的秘密,线索却断了,让她颇感懊恼。
沈灵舒的手掌已不自觉地捂在了嘴巴上,瞪大了双眼。
她本该享受为父报仇的喜悦,可偏偏脑海中总是浮现起一个念头。
要是自己误会了他,怎么办?
彼时在药铺,他决绝挺身挡在她面前的一幕不停浮现,使得恐惧、忐忑之感莫名地充斥着她的内心。
“假的!”
韦壮突然叱了一声,骂道:“还不继续追?!”
众人正看着顾经年的尸体发呆,闻言,回过头看去,却见桌案上的夜明珠当中的最后一缕血气也消散开。
“提司,也许是因为他死了,这珠子才……”
“闭嘴!”
韦壮恼火地尖叫了一声,抬手道:“搓他的脸。”
当即有下属上前,拿出小瓷瓶往尸体的脸上倒了些液体,很快,那英俊的面貌如流水般淌开,变得平庸起来。
死的不是顾经年,而是一个追捕他的钩子。
“娘的!”
梁采星本觉兴奋,闻言不由懊恼地骂了一句,接着,回头向沈灵舒宽慰道:“沈姑娘放心,他逃不掉的。”
沈灵舒擦了擦眼,瞥了眼那已完全没有血气的夜明珠,转身往外走去。
魏婵也判断今日开平司当捉不住顾经年了,快步跟上沈灵舒。
“沈姑娘、公主,你们要去哪?”
“此处如此危险,我们还怎么再待?!”魏婵不满道,“还不备车马,送我们回京。”
“是。”
很快,出城才不久的车马又匆匆驶回京,直奔武定侯府。
沈灵舒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就往薛举举的院子跑去。
“等等。”
魏婵想亲耳听她们说些什么,却也不忘吩咐侍从带上黄幡。
进了偏房院子,沈灵舒径直抬脚踹门。
门被踢开,薛举举正坐在屏风后试新衣裳,吓得连忙用衣裳挡在身前,不满地娇嗔道:“是大小姐来了?便是侯爷不在,你也不能对我这般无礼吧?”
沈灵舒才不管这些,上前问道:“我问你,顾经年来找你做什么?”
薛举举马上露出梨花带雨的委屈表情,不可置信看着沈灵舒,道:“你不会真信了那些风言风语,认为他退婚是因为与我……与我……”
“好了,休在我面前演戏!”
魏婵叱了一声,让人抬着黄幡上前,之后挥退左右,看向薛举举,道:“现在可以说了?”
见来了明白人,薛举举委屈的表情化为一丝淡淡的笑意,万福道:“见过玉殊公主。”
“我问你,武定侯可还活着?”
“自是活着。”薛举举答道。
沈灵舒闻言大喜。
喜悦之后,又想起自己刺顾经年的那一刀,问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薛举举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也从未问过我呀。莫非,你前些日子郁郁寡欢,便是认为侯爷遇难了不成?”
“我……”
魏婵道:“你如何确定武定侯还活着?”
“公主稍待。”薛举举欠身,之后寻来了顾经年转交的玉佩与亲笔信,道:“侯爷既让顾经年将此信物交付,便是能确保自身安危。”
说罢,她重新拿起方才在试的那套衣物。
“我已答应顾经年的条件,想必侯爷很快会平安归来,若非如此,我何必裁这一身新衣裳?”
“你能保证?”
薛举举道:“公主若不信,便当我是个痴心妄想的痴情人罢了。”
她自顾自地披上新衣,在镜子前比划着,扭动着细软的腰肢,唱起歌来。
“陌头杨柳青,悔教郎远行。若知春易老,不羡锦官城……”
歌声缥缈,沈灵舒听着愣了神,魏婵却是一把将她拉出了偏院。
“灵舒,当做决断了。”
出了门之后,魏婵的目光似偶然地扫过沈灵舒的手腕。
“我想看看,顾经年千方百计想要探查什么。你呢?你不好奇吗?”
第330章 等他来
沈灵舒想了很久,脑子里却很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终于,她开口问了一句。
“好奇的话……如何?”
魏婵一听,眼睛不由发亮,顿了顿之后,方才道:“把这木牌给我,我看看他打算用它到何处去,如何?”
沈灵舒一把就护住手腕上的木牌,上下打量了魏婵一眼,生怕她是顾经年易容的,当然,很快她就明白魏婵的体形与顾经年有很大差距,重新考虑起来。
“你爹知晓什么秘密?开平司为何阻挠顾经年?”魏婵道:“这些答案都在这木牌里,我们得探知真相,才能做决定不是吗?”
“那好。”
沈灵舒终于下了决心,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却是捂住手腕上的木牌,道:“要去可以,我也得一起去。”
魏婵道:“你目标太大了,还是把木牌给我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沈灵舒态度很是坚定。
两人对话,也说不出太多的道理来,无非是一个说“你别去”,另一个说“我要去”。
争执了一会儿,魏婵没奈何,只好道:“好吧,那便一起去。”
沈灵舒遂问道:“如何做?”
“自是去找顾经年。”
“你知道去何处找他?”
魏婵原本与顾经年约定好的是在霜枫山下的小屋碰头,可此时开平司既然在那一带搜捕,必然是去不成了。
但他们其实并没有约定新的碰头位置。
魏婵手摸着下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喃喃道:“以顾经年的能耐,必会来找我们……沈府到处都是埋伏,他更可能来找我。”
聊到这里,话题又绕了回来,她一伸手,道:“木牌放在我这里。”
“不。”沈灵舒道,“我与你一同去公主府。”
“那多麻烦。”
两人又是一番争执,魏婵再次让了一步,答应带沈灵舒到公主府等顾经年登门。
如此,守在沈府的开平司钩子们自然是不肯的,魏婵遂摆出公主的身份压对方,称沈灵舒今日受到了惊吓,不能再留下。
此时,韦壮还带着大量的人手在城外搜捕顾经年,留在沈家的钩子做不了主,只好眼睁睁看着魏婵将人带走。
马车又从沈府移到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