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274节

  “难。”苗春娘道,“以你的血量,要让所有不死军的彘人变健壮,远远不够。”

  顾经年听懂了,道:“就是慢些。”

  “是很慢。”苗春娘道,“你虽能自愈,可血液中的精华却不会迅速再生,抽出的血往往多是杂质,若一次抽得多了,你的异能也会变弱。”

  “知道了,那便先给阿戌炼些丹药试试。”顾经年道,“我明日去找赵伯衡。”

  苗春娘问道:“裴念既是开平司中人,若放任她不管,她是否会将你的情报告知瑞国,影响到你救顾四娘的计划?”

  以顾经年对裴念的了解,裴念应当也不会把他的事告知瑞国。且不论告知与否,瑞国都要拿顾采薇的性命威胁他。

  但凡事只怕万一,倘若裴念果真打探到一些重要的秘密呢?

  “嫂子言下之意是?”顾经年遂问道。

  “是否不放她回瑞国为宜?”苗春娘道:“可若只是扣押起来,又恐她以别的方式传递情报……”

  说到这里,苗春娘怕顾经年误会她是要杀了裴念,紧接着又道:“可否让我试试?我可以看看她的记忆,看她为何愚忠于瑞国。或者,让她忘了一些从你这里打听到的情报。”

  顾经年思索了一会,方才答道:“看看吧。”

  “好。”

  苗春娘看起来是为小叔子操心的嫂子,言谈间又像是听顾经年命令行事的下属。

  离开前,她把火烛留在桌上,给顾经年照亮。

  虽然知道顾经年不需要,但这微弱的光芒,她想给他。

  准备离开之际,苗春娘又想起一事。

  “对了,傍晚我回来时,与裴念一道,她是个凡人,我遂一眼便看到了她近日以来的记忆。”

  “所以呢?她与瑞国有何联系?”

  “不是。”苗春娘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很担心你,曾问黄虎你的消息,大概是你入界之后,黄虎忽然感应不到你了,裴念表面上不显,却连着几夜没睡,夜里总在纸上写你的名字。”

  顾经年方才让苗春娘只是看看裴念的记忆,闻言,想了想,又道:“嫂子,让她留下吧。”

  如今他已明白了一道理想要成事,得不择手段。

第268章 追

  入夜,连州衙署。

  唯有一间公廨中还亮着烛火,那是裴念还在处置关于雍国西南旱灾的公事。

  她是个会因公忘私的人,而且素来做事专注,但今日却总是忍不住走神,手中的笔写着写着就停下来悬着,

  墨水“嗒”地滴在了公文上,裴念不由心烦,遂把公文推开,转而写了一封辞官信留给殷景亘。

  此番到雍国,她颇欣赏殷景亘,也知道殷景亘同样欣赏她。甚至,殷景亘可能猜到了她是瑞国派来的细作,依旧委以重任。但,这种欣赏是对手之间的欣赏,改变不了裴念对瑞国的忠心。

  顾经年不理解,她效忠的不是瑞帝,而是瑞国。

  辞官信上没写别的,只述说了顾经年移情别恋之事。

  她是为了顾经年而抛家舍国到了雍国,如今待在雍国的理由也没有了,自当离开。

  裴念还在信的结尾祝顾经年与凤娘百年好合,末了,将官印与令符放在信封上,推门而出,走向马厩。

  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事,转了个方向,回去重新拿起官印与令符,去了衙署的后堂。

  守卫都还认得她,唤着“裴都尉”。

  裴念低声吩咐道:“事出紧急,殿下让我带郡主进京,你们去备马来。”

  “是,裴都尉请。”

  一扇门被打开,被软禁在屋子里的殷淑回过头来,见是裴念,冷笑了一声。

  殷淑回想起来,她的悲剧就是从见到裴念以后开始的,遂咬牙切齿。

  “你来做什么?”

  裴念听出了她的语气,问道:“你很恨我?”

  “当然。”

  “为何恨我?”裴念又问道。

  殷淑张口就要答,嘴巴都打开了,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非常恨裴念,可回想起来,裴念似乎并没有伤害过她。她父亲是被凤娘骗了,被顾经年杀了,夺了她皇祖父皇位的是殷景亘父子,动手赶尽杀绝的是顾经年。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迫害裴念,试图争抢一个无情的男人。

  想到这里,殷淑觉得自己真傻。

  傻归傻,她却很嘴硬,道:“我不是恨你,我是看不起你,为一个男人抛家舍业,跟着他跑到异国他乡,结果如何?他跟我的后娘私奔了。”

  面对这种讥讽,裴念毫无波澜,反问道:“所以,我们处境相似,算是知己?”

  “谁跟你是知己?”

  殷淑应着,再一想,自己其实连裴念都不如,心中愈发悲凉。

  裴念不与她废话,上前,附耳道:“给你两个选择,一,随我去瑞国,你会得到卫俪在雍国的地位;二,向雍廷检举我是瑞国细作,赌殷誉和父子饶你性命,软禁你一辈子。”

  “你!”殷淑气急败坏,“我早就知道……”

  “选。”

  殷淑前一刻还满脸嫌恶,手却已捉住了裴念的臂弯,道:“带我走吧。”

  她很清楚,有时候亲人比敌人还要可怕,如今她对于瑞国还有利用价值,在殷誉和父子眼中却是眼中钉。

  一边求着裴念带走自己,她还不忘耍一下小聪明,又道:“我对你也有用的,带我回去就是你的功绩。”

  “是吗?”

  “你不知道吧?”殷淑道:“我皇祖父还活着……”

  “走吧。”

  裴念带着殷淑出了衙署,翻身上马,直奔东城门。

  城门已经关闭了,她奔到门下,拿出令符,命令开了城门。出了城,殷淑立即扬风,马匹驰骋的速度遂愈发快了起来。

  裴念不敢停留,狂奔了很久,才在一个树林里歇了一个多时辰,天一亮,又继续东行。

  跑了一整个白天,她们终于找了个破庙歇下。

  “我不行了。”殷淑叫苦连天,道:“我用异能太久,太累了……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裴念道:“以我们的速度,能追上来的人不多。”

  说着,她迅速生火,又去捕了几只鸟雀烤着,把水囊与干粮递给殷淑。

  殷淑喝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气来,看着火上烤着的鸟雀,问道:“我们有干粮,为何还费这个劲捕鸟?”

  “这几只鸟一直跟着,可能是凤娘的眼线。”

  “该吃了它们。”殷淑同仇敌忾道。

  裴念转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待到鸟烤熟了,直接把木叉递过去。

  “吃了你睡一会,天亮继续赶路。”

  “哦……好淡。”

  裴念依旧脸色冷淡,从包袱里拿出一瓶细盐来,均匀地洒在肉上,重新烤了一下,递给殷淑。

  “你怎么什么都会?”殷淑问道。

  “学的。”

  “若你是男儿,我真该喜欢你。”殷淑嘟囔道,“瞎了眼了,才看上顾经年,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裴念听了,细想起来,顾经年对她也不算好。

  那人性格孤僻,脾气古怪,甚至于,两人扮成情侣那么久,他都不曾温柔体贴过,实在没什么好的。

  可到了入睡前,裴念又想到,其实顾经年好几次为她拼过命的。

  她又睁开了眼。

  忽然,她瞥见了天上有流星划过,再定睛一看,她连忙推醒了殷淑。

  “起来,追兵到了。”

  “什么追兵?来的这么快?”

  “顾经年亲自来了。”

  殷淑恨意又起,转念一想,道:“他是要对你赶尽杀绝吗?”

  裴念没回答,道:“我们走。”

  她们迅速离开了这个破庙,往北奔了许久。

  忽然,殷淑抬手一指,道:“顾经年在那!”

  “怎么会?”

  裴念一直在留意天空,根本没有看到顾经年往这边飞来,岂会突然就出现在了她们前面。

  “莫非他已经看到我们了。”

  “先躲起来。”

  

  夜空中有风吹过,凌空而立的顾经年身体若隐若现,忽然消失了。

  而在南面五里地的山林中,一辆飞车上,顾经年睁开了眼。

  方才,他用传影之术把自己传到几个方向,于高处眺望,寻找裴念。

  但他才会这个异能,并不熟练,加上这里并不是界,用起来有些吃力,连续传影了一天一夜之后,已有些疲惫了。

  “以她们最快的速度算,大概只能跑到这方圆一百里的范围内。”

  顾经年说着,拿出地图标注了几个地点,有村庄、驿馆、庙宇等地。

  “我方才看过,这几个地方都有行人留宿过的痕迹,分头去找吧,我去这个破庙。”

  “好。”凤娘咬牙道:“有人在那破庙射杀了我的鸟儿,很可能是裴念,我陪你去。”

  “不用,你在此坐镇便好。”

  顾经年很快展翅而起,往那破庙的方向飞去。

  方才,他的传影已落在破庙中,看到了还有些温热的篝火余烬。

  他如今能放心用的,除了凤娘的人,还有越国遗民,潘成丘、落霞都是能飞的,琴儿则能操控飞车,他们很快在凤娘的分派下,往不同方向搜寻。

  过了一会,一只鸟儿落在了凤娘手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凤娘听罢,想了想,召过琴儿、落霞、苗春娘、高长竿等人,吩咐了几句,他们往北面而去。

  

  “咦,顾经年好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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