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经年这才知道,原来方才潘成丘说的是“得有曜石”而不是“得有钥匙”。
此物看起来神奇,能把人传送到别处,但往往不超过十里的距离,放在城池当中能够遮人耳目,在这荒山之中,想必是往地下移动了。
穿过石门,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果然是个地底通道。
顾经年能够强烈地感应到黄虎就在此地。
“公子?!”
甚至,隐隐地有喊叫声穿过了厚厚的石壁。
顾经年加快脚步,与潘成丘走过地底通道,前方又是一扇门。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光线忽然一亮。
顾经年对黄虎的感应很快消失,他抬头看去,上方是一片湛蓝的天空,这里是个明亮的庭院。
回过头,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
风吹过稀疏的草木,依然有些燥热,花圃下方还是有些干涸的红色土壤,可见这里应该还离连羲山不远,但不是在鹿角山。
几个守卫站在大堂外,看向潘成丘。
“太上皇呢?”
“他从另一边……”
潘成丘下意识地回答,答到一半,才想起殷括可能还在地洞里没出来,不由看向了顾经年。
“成业侯,太上皇呢?”
顾经年随意地一摊手,大概是不知道,或无所谓。
潘成丘遂道:“屈公在吗?”
“进来吧。”
让顾经年意外的是,他就这般简简单单地被带进了大堂中,带到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都在,沈季螭、任双飞、龙敏芝、屈济之……以及,躺在一个担架上的赵伯衡。
沈季螭正在给赵伯衡把脉。
屈济之先开了口,道:“潘成丘,你去哪了?”
“回屈公,太上皇让我带他去找你,我们便到了地宫。然后,成业侯让我带他回来找你,我便……”
“他们说,你便听?”
“是。”潘成丘不知自己做的哪里不对,小心应道:“屈公不在,太上皇与侯爷,我听他们的……该没错吧?”
屈济之一挥手,让潘成丘到一边去,看向了顾经年。
顾经年也在扫视着诸人。
任双飞不知是如何逃到这里来的,看起来伤势颇重,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地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察觉到顾经年的目光,睁开眼,很快又闭上。
龙敏芝神色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顾经年却知道她分明对所有事都参与甚深,只是因为沈季螭在场,她暂时只起到辅佐、监察的作用。
沈季螭放下了赵伯衡的胳膊,抬头看了一眼顾经年,微微一笑,表情就好像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巧遇了故人之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与赵伯衡一起看到了龙须水的记忆,与我们说说如何?”
顾经年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沈季螭道:“界的入口在何处?”
顾经年看向了躺在地上,眼睛紧闭的赵伯衡,问道:“他没与你们说吗?”
沈季螭笑而不答,像是在怪顾经年越来越不听长辈的话了。
他看向屈济之,示意让屈济之来问话。
任双飞则不耐烦道:“告诉他又如何?赵伯衡还在看龙须水的记忆,突然晕过去了。”
顾经年道:“果然。”
“你知道怎么回事?”
“不错。”顾经年道,“龙须水记忆里有个老者,看到了我们,忽然开口,喝破了赵伯衡的心神。”
任双飞闻言,有个微微颔首的动作,可见他相信顾经年所言,或许是赵伯衡一边看,一边有说了一些看到的情况。
接着,任双飞又低声骂了句“娘的”,显然对那个老者非常忌惮,说明赵伯衡看着龙须水的记忆,到最后已十分专注,没有说入界时的情形。
“具体的呢?”
“你们该担心的是那个老者找你们麻烦。”
“不用你管。”任双飞道,“我让你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顾经年问道:“我的人呢?”
任双飞于是转向龙敏芝,道:“给他看看。”
他表现得好像这里是由他当家作主一般。
反正龙敏芝也真的吩咐把顾经年要的人都带了过来。
人都在,凤娘、苗春娘,以及老黑、高长竿等一众跟班也在。
但奇怪的是,陆安然却是被琴儿抱在怀里,以三只手稳稳地拖着。
见状,顾经年已感到了不妥,眉头微微一蹙。
他早就知道,他身边这些人当中有眼线,比如,琴儿、落霞对他可能始终有敌意;凤娘或赔钱货们可能还受笼人控制;苗春娘很可能向赵伯衡通风报信。
可笑的是,赵伯衡不久前才与他说过,与瑞帝是毕生之敌,转头就与瑞国合作。
“你可算来了。”凤娘一见顾经年,立即就跑上前,揽过他的胳膊,回身一指苗春娘,道:“她出卖我们。”
“怎么回事?”
“我们本是在约定好的地方躲得好好的。”凤娘道,“她非要抱着安然出门了一趟,接着我们就被捉了。”
苗春娘道:“不是,你听我解释,分明是她通风报信,笼人一到,她还没反抗就投降了。”
凤娘道:“我知实力悬殊,怕伤到了孩子。”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笼人,奉命潜在十一郎身边打探情报。”说着,苗春娘水汪汪的双眼看着顾经年,又道:“你信我,越人没有背叛你。”
凤娘也抬起头,明眸若水,紧盯着顾经年,问道:“你我经历了这么多,今日便说个明白,你信我还是信她?”
第231章 原委
大堂内,凤娘与苗春娘争辩着,都想要顾经年信自己,清丽悦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任双飞却听得很不耐烦,睁眼又闭上,掏了掏耳朵,终于拍着扶手道:“够了,这重要吗?搞两个娘皮磨磨唧唧的……咳咳咳。”
他牵动伤势,咳了好一会,方才道:“顾经年,你总归要把人接出去,就告诉我们你在龙须水的记忆里看到什么?旁的,你们滚回窝里自己扯淡。”
“好。”
顾经年招了招手,让凤娘、苗春娘等人躲到他身后。
琴儿以三只手抱着陆安然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还特意看了陆安然一眼。
近一月未见,陆安然瘦了许多,但见到他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顾经年被她的笑容感染,不由也笑了起来,陆安然便伸出小手想要捉他。
“过会儿舅舅抱你。”顾经年道,声音放柔了些许。
之后,他看了琴儿一眼,对琴儿的怀疑又添了几分,思考着为何凤娘、苗春娘都不抱陆安然。
任双飞道:“现在可以说了?”
“好。”
顾经年遂开口,先是事无巨细地说了龙须水年轻时的奇遇,这部分他没有任何隐瞒,旁人听得,也没有提出质疑。
之后说到龙须水遇到老者,他便时不时揉一揉额头。
“那老者出现以后,就一直在干扰我们窥视他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他像是能够掩饰记忆里的细节,每当我们想要细看,就会被刺到。”
屈济之沉吟道:“你是说,那老者一出现,就发现你们了?”
“是。”
“可他为何当时未喝退你们?”
顾经年道:“我不知道,一直到了快要进入界时,他才那么做。”
“如此看来,倒有一个可能。”屈济之缓缓道:“离界越近,他的实力越强。”
“应该是吧。”
屈济之道:“继续说吧,那老者都和你们说什么了。”
顾经年应道:“他问,龙须水是不是我们杀的。”
“当然不是你们杀的。”
“看来,屈公知道他是谁杀的?”
屈济之抬手一指,指向大堂外。
廊下,狐八一正十分悠闲地坐在那儿,捧着一杯茶慢慢品着。
“据能人异士的探查,龙须水应该是死在你在瀑布下遇到的那个男子手里。”
“刘玉川。”顾经年道,“我也觉得是他杀的,同时,也是这么回答那个老者的。”
“然后呢?”
顾经年道:“老者又问,是谁炼化了龙须水。”
众人等着他继续说他的回答,但他偏偏停了下来,像是故意的一般,不再继续说下去。
屈济之只好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顾经年反问道:“屈公认为呢?是谁炼化了龙须水?”
屈济之毫不犹豫答道:“刘玉川。”
顾经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屈济之只好追问道:“你难道不是这般回答的不成?”
顾经年看向了昏迷不醒的赵伯衡,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奇怪的是,当时,赵伯衡不仅没回答,反而像是十分惊慌……你们知道的,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尤其是激烈的情绪。”
“你这是何意?”任双飞问道。
他有些不悦,因为意识到谈话的节奏有些被顾经年带着走了。
可这些问题又是他们自己要问,且确实在意的。
顾经年道:“我觉得,当时赵伯衡有些心虚,那老者也看出了他的心虚。”
事实上,此时堂中众人也都有些心虚,互相对视了一眼。
顾经年飞快地扫视了他们一眼,目光掠过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