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铸下了大错。”闵远修道:“考虑到她是因为反对炼术,我才出手保她,并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换言之,她会与你一起去雍国。”
顾经年心中惊讶,脸上却故意不显出关心担忧之色,只是眉头微蹙,道:“我不需要她。”
“若无她劫狱,没人会相信开平司能再次让你逃了。我们会让人相信,她因与你情根深种,让我、裴无垢为她求情,保留了在开平司的官职,结果再次劫狱,随你逃到雍国。”
“你是不信任我,让她监视我吧。”顾经年佯怒,道:“你方才还说信任很重要。”
“你若这么想也无妨。”闵远修道:“裴无垢还在京,她便一定会押着顾北溟归来。”
“我自己去,这也是我的条件。”
“裴念会与你一起去,这也是她的要求,等立功归来,她便是开平司的提司。”
说罢,闵远修抬了抬手,止住顾经年要说的话,道:“就这样,你等几日,待一切安排妥当,与裴念北上,到时听她安排便是……还有,你依旧是开平司的捕尉,而她是缉事。”
“缉事,卑职向缉事请罪。”
缉事堂中,尤圭正执礼赔罪,目光看去,却见裴念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是大病了一场般,不由疑惑,忙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裴念摇了摇头,道:“尤圭,我答应你致仕一事,恐怕要食言了。”
她努力提高音量,可声音里的虚弱却是掩不住,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
尤圭道:“卑职犯了大错,便是治罪也该当,可卑职真是喝醉了,才……”
“不是要治你罪,而是,恭喜你,成为缉事了。”
“什……什么?”
裴念把一封公文递给尤圭,道:“镇抚使还有一桩差事交给你,你去见他吧。”
“是。”
尤圭起身要走,忍不住又看了裴念一眼,道:“缉事,你真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点小病,发一场汗便好了。”
裴念挥了挥手,心知闵远修是要安排尤圭负责保护顾采薇母女,以安顾经年之心。
这也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因为她付出了些其他的代价,所以闵远修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想着这些,她疲倦地闭上眼,不知不觉中竟是累得睡着了,直到有下属过来禀报沈灵舒跑来开平司见她了。
“让她过来吧。”
裴念大概能猜到沈灵舒是为什么而来。
果然。
沈灵舒一进来便道:“裴念裴念,我听说顾经年飞起来了,是真的吗?”
“嗯。”
“他长出了一双火一样的翅膀,飞起来了?”
“嗯。”
“那这么说,他是一个异人喽?”沈灵舒对此接受得倒是很快,“怪不得他之前受那么重的伤还不死……可我爹怎么让我嫁给一个异人?”
“是。”
裴念想了想,又问道:“你不想嫁给一个异人?”
沈灵舒愣了愣,道:“我没想过啊,我就是……我不是来说这些闲事的,我来,是想问你,他犯的罪是不是很重?”
“谋逆之罪,你说呢?”裴念喃喃道。
沈灵舒一愣,好生失落。
过了一会,她才留意到裴念的状态,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还呆呆的,有心事吗?”
“没事,受了点小伤,养两天就好。对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被顾经年牵连,落了罪,官职恐怕不保。你父亲如今镇守枕云关,地位举足轻重,你能否为我求个情?”
“好啊。”沈灵舒马上就答应了,道:“我与玉殊公主说,让她向陛下为你求情。”
“多谢了。”
如此一来,过几日裴念能保住官职救出顾经年之事,也就更加可信了。
沈灵舒本想来打听一下顾经年的下场,结果只揽下了替裴念求情之事,心中失望,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颜欢笑了几句。
待出了开平司,她顿感茫然。
“阿沅,顾经年肯定要被砍头了,也许还要凌迟处死……听说他伤好得很快,好像不能凌迟吧?”
这些,沈灵舒都是听梁采星说的。
阿沅叹惜道:“那姑娘往后嫁给谁呢?”
她可不愿自家姑娘嫁给梁采星,到时她还要陪嫁过去呢。
主仆二人心中失落,可她们对顾经年最多也只是一个有好感而已,犯不上为他再去做什么。
转回侯府,阿沅更多努力的还是想办法让沈灵舒转移注意力,不要再为顾经年那个将死之人难过。
大概过了五天,沈灵舒终于走出了迷茫。
这日她让阿沅安排些好吃的,举起筷子时还嘟囔了一句。
“人各有命,他犯下大罪必死无疑,我却还得好好活。”
“姑娘说的是呢。”
“这道菜是什么?看着真好看。”
“鸳鸯五珍脍,是由……”
正说着话,沈季螭的小妾薛宛宛却是提着裙子跑起来,眼神兴奋,满是倾诉欲。
“听说了吗?那退婚的小子又出事了。”
“什么?”
沈灵舒食欲顿消,心想顾经年难道今天就要被砍头吗?
然而,薛宛宛说出的,却是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消息。
“是裴念……裴念劫了开平司大牢,与他私奔了!姑娘啊,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都说他们有私情你不信,如今还不信吗?”
第109章 暗探
武定侯府,魏婵推开闺房的门,只见沈灵舒正坐在窗前发呆。
“你还在为那对狗男女伤心?”
问着话,魏婵走到她旁边坐下,道:“我早与你说了吧,裴念与顾经年之间不简单,你偏不信,眼下吃了大亏吧?”
沈灵舒一听,把头趴在胳膊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魏婵无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哭?为了个臭男人。”
“才不是!”沈灵舒扯着哭腔嚷道,“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短短半日,府上丫环嬷嬷、亲朋好友,凡开口都是“早就说他们有私情,姑娘不信”,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讨厌死了!就你们对,你们全都对,我就是个大傻瓜行了吧?!呜呜呜,气死我了,我欠你们的。”
若是旁人见了沈灵舒发火,也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必要好言软语地哄着她。
可沈灵舒却不会在旁人面前失控,只与魏婵这个好朋友吐露心声,偏偏魏婵是唯一不会哄她的人,闻言反而还骂她。
“你当然不欠我们的,我们是心疼你,说你怎么了?你就是被那对狗男女耍得团团转啊,现在是他们俩欠你的。”
说着,魏婵搂着沈灵舒的肩,把她扶起来。
“振作点。你把裴念当朋友,她却抢你的亲……”
“不是,顾经年早与我退婚了。”
“你傻啊,他为何退婚?肯定是先与裴念好上了。你还跑去问他理由,被他从头骗到尾。”魏婵越说越气,“他还闻了我的……哼,我在枯木崖就被他骗了,诈死脱身,真该杀了他,这两人以后就是我的敌人。”
“我没这么想。”沈灵舒道。
哪怕事已至此,她心里也没怨裴念与顾经年,从听到消息到现在,她脑子里反而一直在想,裴念真的很勇敢。
其实,她也想过要救顾经年,但想到这事做不成就算了,毕竟两人之间的感情没到那一步,由此可见,裴念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顾经年。
“我……我祝福他们,呜呜呜呜!”
“你真是没救了。”魏婵见状不由摇头。
相比起来,魏婵对局势了解得更多,知道顾经年一直在反对炼术,但她的立场也并非是支持那些炼师,是想找个厉害的炼师为自己所用。
说来,顾经年杀掉了宰相郑匡甫,眼下炼师们乱成一团,其实是有利于她的。她这两日已经有了些眉目。
倒是魏,近来因陆晏宁一案陷入大麻烦中,在这方面已落到了她后面。
过了一会儿,她的婢女匆匆跑进来,对她附耳道:“公主,找到一个宰相府幕僚。”
“真的?”
魏婵大喜,向沈灵舒道:“笨丫头,我还有事,你自己想开些吧,走了。”
沈灵舒本还以为她要安慰自己,闻言不由一愣。
魏婵却不管不顾,匆匆离开,回到公主府中,却见大堂上坐着一个老者,年纪恐有七旬,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朽乔诩,见过玉殊公主。”
“听说先生曾为宰相炼化异类,可是真的?”
乔诩没想到魏婵如此直接,微微愕然,抚须点头,道:“不错。”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平时只是给夏居奇打下手、配制草药,毕竟这确实也是炼化异类的一个步骤,遂捡了一些郑匡甫炼化眼睛的小事说了。
魏婵颇为高兴,问道:“那你可以让我容颜永驻,青春不老吗?”
乔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反而借机引导了话题。
“最初,宰相捉捕沃民,便是为了长生不老,没想到那是凤凰后裔,近来在京城闹出莫大动静的顾经年便是炼化出了凤凰之翅啊。”
提到了顾经年,不免谈到裴念劫走他一事。
乔诩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说话间就引出了魏婵的态度,叱骂了好几句,听着便知两人的谋逆与私奔早有端倪。
探出了这些话,乔诩心中便有了计较。
作为雍国来的细作,他在瑞国待了多年,也只是混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幕僚,碌碌无为,好处是瑞国也不可能察觉到他是个细作,能够打探出一些事情的真实情况。
顾经年本领颇高,且是顾北溟之子,还犯下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这等人物最适合招揽到雍国,若能做成,也算是乔诩当间谍多年所立下的一点功劳了。
于是,他当夜便发出了消息通知潜伏在瑞国关隘的雍国奸细们,若遇顾经年,可助其人到雍国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