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议完毕,便从茶楼的二楼下去了。
段融坐在那里,瞥了一眼三人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地轻叹道:“大过年的,她刚死了丈夫,你们打谁的主意不好,偏偏打到了她身上?”
那些个清插扒手们喜欢在这茶楼里,商议踩点的事,这个段融早就发现了。
但这等闲事,他从来不想管,但这次落到了孙煌的头上,就冲孙煌在镖队里,对他的照顾,这事他也不能不管了。
他总不能袖手看着刘娥英,孤苦无依,被人欺负吧……
午夜子时,段融穿着镖师的衣服,身形如鬼魅般地闪出了柳庐,段融神识放开,躲过了源顺镖局内护卫的巡逻,从镖局中院的一处偏僻的院墙翻身出去,身形飘然落在了一条黑影幢幢的小巷子内。
段融身形落地,便如狸猫一般,向巷边的黑影里窜去。
段融借黑影遮掩,身形倏忽而过,很快便来到了孙煌家的墙外。
段融站在孙煌家的巷子外,此时四周寂静一片,寒冷的夜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弯月牙,发出了惨淡的白光。
段融借着月光抬眼一看,便发现身侧的院墙旁就是孙煌家的厨房,房顶伸出来的烟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倒像站了个人似的。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大鸟一般,落在了厨房的房顶上。
段融压低身形,向院子里一望,顿时一惊,只见堂屋旁的一间卧室的窗户上,竟然亮着黄亮的灯光。
“难道来晚了?那些人已经动手了?”
段融记得他们在茶楼商议的是丑时动手,他可是早来了将近一个时辰啊。
段融站在那里,神识陡然放开,扫向那间卧室内。
只见卧室内,静谧一片,只有刘娥英躺在床上,而床头上的一盏灯,却是灯芯已经烧得爆开了。
这说明这灯,已经燃了很久了。
段融心头一动,他瞬间明白了,刘娥英是点着灯睡去了。
也许她是受不了那种让人绝望的凄苦黑暗,灯光虽然黯淡,也许能给她些许的暖意吧……
段融身形一纵,便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
他的神识笼罩着院落,似乎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忽然他看向亮着黄光的窗台下的一个黑色陶罐。
那陶罐几乎和酒坛子一样大,原本是孙煌用来存放卤牛肉的,但因为孙煌的丧事治席,原本卤的那些牛肉,都被刘娥英拿出来招待客人了。
此时,那陶罐已经空空如也了。
段融缓步走了过去,他一近那窗台,窗纸上黄亮的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不是他平常那种黑的脸色,而是苍白如纸,就像抹了一层白灰一般。
但更恐怖的是,那张脸,压根就不是段融的脸,而是孙煌的脸。
此时,他穿了一身镖师的服饰,站在窗台前,竟如同孙煌回魂,来看他的妻子一般……
段融离开茶楼后,便买了些东西,回到柳庐,试了试他之前吞噬自方精宝的翡翠扳指器灵里的精通级的易容术。
段融思量过了,他可以击退这帮人一次,但难保别人不会打刘娥英的主意,他必须做个局,帮刘娥英彻底清扫了隐患。
段融站在那里,忽然周身骨骼,咔嚓咔嚓微微作响,他竟然将自己一点一点,缩进了那陶罐里去了。
在寂静的深夜,寡妇的窗边,段融此番做法,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两息间,段融已经缩进了那陶罐里了,消失不见了。
寒夜的院落,窗户的黄光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也照射下窗台下的陶罐上。
周遭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远处一二声的野猫的叫声……
大约一个时辰后,院门旁的院墙上,忽然传来一阵低微的声,接着一团黑影便出现在了院墙上。
那人穿着夜行衣,蒙了脸,他趴在墙头一看,院落里有一片黄光,顿时便将头一缩,从院墙上下去了。
那片院墙外,随即响起了隐隐的低语声,在岑寂的夜色中,如同鬼语。
接着又一个黑影趴上了墙头,他两眼乱滚,在院子各处看了一遍,然后看定那发着黄光的窗户。只见他翻过了院墙,接着便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院落,走到了那片发着黄光的窗户前,他从袖口捏出一把匕首,将窗户上一扎,便扎出了一个破洞。
那人凑到破洞前,向屋内一望,便看到刘娥英睡在床榻上,床头上的灯盏,灯芯已经耷拉了……
他直起腰来,冲墙头那边的探出的两个脑袋,招了招手。
两个黑影,便翻墙过来,左顾右盼地穿过了院子,站到了那人的身边。
后过来的一人,忽然拿出了一支香来,而另一人则拿出火折子吹燃了。
那人将香在火折子上点燃了,便从窗户上的破洞插了进去,那香不知是何种东西炼制,竟然燃烧迅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截一截燃尽了。
不过几息间,那本就不大的卧室内,竟然充满了淡淡的烟雾。
一人的两只大眼睛忽闪着,他凑到破洞向里一看,便轻声道:“这迷香,很是厉害。别说她一个妇人,就是彪形大汉,着了道,也得睡死过去,没有几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王淳一听,顿时心头一喜,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你们这些败类,迷晕吾妻,所欲何为?”
王淳头皮一麻,看向他身旁的两人,隐怒道:“这会儿了,别乱开玩笑。”他以为是这两人,在故意吓唬他呢。
两人闻言,都神色紧张,冲他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这次,三人都一个激灵,他们确认声音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发出的。
“谁?”王淳目色惊恐,牙齿打颤地问道。
眼见四周并无其它人影,声音却就在身侧响起,三人顿觉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低微的骨头摩擦的咔嚓咔嚓声响起,接着一团黑影,从人身旁的那个黑陶罐内,钻了出来,而且一圈圈变大!
就像鬼魅妖术一般。
三人的呼吸已经停顿,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镖师服饰,脸色苍白的人,站在了窗户前,窗户黄亮的光,正打在他的脸上。
那是孙煌的脸,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王淳瞬间就尿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恐怖了,一团黑影从这样,从一个黑陶罐内升了起来,而且脸色苍白地站在窗前。
“谁动我媳妇?我就弄死谁!”
段融一把抓起那个浓眉大眼之人,刚才就是他把迷香伸进窗户的破洞内的。
三人早已经被吓得浑身发僵,距离又在咫尺之间,段融一把便将那个抓起了起来,内息灌注,噗的一声,便捏爆了那人的脖子,肉泥混着血浆从段融的指缝间挤了出来。
王淳早已经吓得屎尿乱飙,瘫软在地上。
那个叫耗子的,也已经魂飞天外,他见厉鬼抓着黄庚,便忽然便蹿了出去,想要脱逃。
但他身形刚动,段融忽然衣袖一挥,一片淡淡的药粉在内息鼓荡之下,便喷在了那叫耗子的人的头上。
那人随之便身形一僵,倒在了地上……
那场景,在王淳看来,就是孙煌的鬼魂一挥手,耗子就瞬间倒地了。
王淳早已经吓得不轻,此时肝胆俱裂,差点吓死!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孙煌爷爷!厉鬼爷爷!我错了,我让猪油蒙了心了……你看在我爹的份上,饶我这一次,我下再也不敢了……”
段融面无表情的看着不住磕头的王淳,忽然衣袖再次一挥,药粉洒出,王淳身体一滞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第261章 干尸
段融手里捏着的那人,此时竟还未死透,但他的脑袋已经耷拉着,呼吸更是气若游丝。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段融的鼻腔粘膜……
就在血腥味弥漫的瞬间,段融的心头竟然涌起一抹渴望。
段融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他这才发觉竟是秽血神功,受了血腥味的刺激,在他体内,自行运转了起来。
他心头涌起的那抹渴望,就来自于秽血神功对血气的渴望。
段融在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吞噬了秽血铜锥的器灵,获得了秽血神功第二重的境界。
段融原本是想,他只是了解下这门邪功,但并不去修炼它,但秽血神功并不是一般意义的武功,它没有需要水磨功夫去积累的内功,它的修行关口是在于练血!
段融消化吸收了第二重的秽血神功后,面对弥漫着的新鲜血气,它竟在段融的体内,主动起了反应。
段融没有想到,这秽血神功,竟像某种寄生在他身体内的活物一般。
段融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感兴趣的神色,他的忽然心念一动,不过瞬间,便有密集的血丝,如同蠕动着的蚂蟥一般,从他的指甲缝里钻了出来,瞬间便攀爬到了他手中捏着的那人的血肉泥烂的脖子上,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漫……
接着,那人的脖颈瞬间干枯,再接着便是他的头颅和肩膀,然后蔓延而下,整个身体像感染某种疾病般,几息间,便成了一具干尸!
就在这是,那人早已经被段融捏断了的脖子处,咔嚓一声,彻底断裂,一颗干枯的头颅,掉了下来,滚到了段融的脚边。
那具干枯的尸体,几乎同时从段融的掌间脱落,掉在了地上,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还没有方才那颗头颅落地的声音大。那颗头颅的头盖骨里毕竟还有脑浆。
段融原本捏爆那人脖子的左手,此时悬停在半空中,密集的血丝漂浮蠕动在左手的周遭,饱饮鲜血,鲜艳欲滴……
段融看着那蠕动漂浮着的血丝,心头泛起一阵厌恶与恶心!
他心念一动,那些血丝便如同群蛇入洞般,沿着指缝回到了他的身体。
段融方才的感觉是恶心,现在的感觉是恶心到家了!因为那恶心的源头就在他身体里。
就在这一瞬间,段融便下了狠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想办法,把体内的秽血神功,给彻底祛除掉。
段融随即内视了一番,发现体内并无任何异常,秽血神功安静下去后,那些血丝也在体内消失了,好像压根就不存在于他的身体内一般。
“这门武功,太他妈邪性了!”
段融对于奇怪的东西,历来都是心生警惕。特别是这种邪功,吞噬以后,竟然能在某些条件下,自行运转,倒跟沾染了某种邪祟一般。
看来,他在魏雨田的密室坛城内,一边拍着萧玉的肩膀,一边吞噬了秽血铜锥的器灵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莽撞了。不过,他也实在没有料到,这门武功竟会如此邪性!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解决的,段融只得先将此事压下,日后再仔细研究祛除体内秽血神功的方法。
段融看着眼前昏迷倒地的两人和一具干尸,目色一动,扭头看向身侧的发着昏黄光线的窗户,段融忽然抽出牛尾刀,神识穿透,用刀尖小心地将窗户的内扣挑开了。
段融回刀入鞘,身形一纵,便如大鸟一般,纵窗而入,轻飘飘地落在了卧室内。
此时卧室内,原本弥漫的迷香已经消散了些,段融走到床榻前,掀开垂下的帷幔,凝目看去。
只见刘娥英盖着被子,睡在床榻上,她身上戴着的孝还未除,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段融坐在床边,给刘娥英号了脉,确认那迷香只是让她昏迷,并不会对身体有损伤。
段融看着刘娥英,淡淡道:“这样睡一觉也好,中了迷香,能睡得沉一些。”
如果刘娥英此时醒来,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孙煌竟然回来了,而且正看着自己。
段融站起身来,放下帷幔,便忽然身形一纵,从开着的窗户纵身而出!
段融站在窗外,将窗户重新关好。
段融目色扫过脚边的干尸,忽然抽出牛尾刀,内息灌注,将那干尸斩断成数截,放入了自己之前藏身的陶罐内,最后将那颗干枯的头颅也塞了进去。
段融做完这一切,神识一扫,便从厨房旁的杂物间拿了一根麻绳出来,将地上昏迷的两个人,像叠罗汉一般放在一起,用麻绳给捆瓷实了。
然后段融就像背起一捆包谷杆一般,单手抓着麻绳,将两人扛在了身后,段融这才抱起那装了干尸块的陶罐,脚尖一点,内息灌注,小成境界的云蛇步同时施展,便翻过了墙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了。
段融在交织密布的巷弄内,沿巷狂奔,他的两脚快速交换着,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快速地点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