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取出一根银条递给耿煊。
“陈叔,您这是?”
看着这根比标准银条小了一半,刚好五两重的银条,耿煊有些疑惑。
陈荣山道:
“这是你当护卫的月银,本来前些天就该给你的。
我这些天都回得有些晚,没顾得上。”
耿煊闻言,赶紧将其拿在手中,感受着它的重量,心中感觉莫名的新鲜。
相比于他现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大收获来说,这点银子已经不算什么了。
但耿煊就是感觉,手中这份有些特别的不同。
就在耿煊心思有些飘散的时候,陈荣山问:
“阿煊,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继续修炼啊。”耿煊下意识回道。
“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安排,你可以与陈铮入山狩猎。”陈荣山道。
听到这话,耿煊心中当即就是一个激灵。
对于这个建议,他心中自然是拒绝的,但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露出思考状。
陈荣山继续道:
“陈铮前些天刚突破炼血境。
武馆的情况你或许不是很清楚,到了淬体第三境,除非是嫡传,基本不会再学到什么新东西。
剩下的就是勤修苦练,需要长时间打磨,再待在里面就没意思了。
恰好,从这个月底开始,咱们常平坊就要与周围其他几坊组织联合的秋猎。
为了取得一个好成绩,守护好我们的山林线,坊里已决定再增加几支猎队。
陈铮的修为和实力都不错,被安排为其中一支猎队的队长,队员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实力并不差,就只是缺了些经验。
为了帮助他们提高实战经验,在秋猎之前,这些新猎队都会跟着有经验的老猎队一起行动。
可以说,坊里在安全这一块已尽力做到了最好,你若能加入陈铮的猎队,安全上有保障,还能深入赤乌山体验真正的实战,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非常的难得。
你若没有什么要紧的安排,不妨考虑考虑。”
耿煊沉默了片刻,遗憾又抱歉的道:“陈叔,谢谢您替我考虑得如此周全,不过,这些天我的修炼却正好到了关键期。”
陈荣山闻言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我也只是一个建议,既然你有自己的安排,那当然以你为主。
……不过,要是可以,秋猎你最好还是能够参加。”
耿煊重重点头,道:“当然,这我怎么可能缺席。”
根据前身记忆,秋猎,不仅仅是狩猎这么简单,更是一年一度的、全坊动员的军事化行动。
每一家每一户,在每年秋猎期间,至少都要贡献一个人力,要么加入一线猎队,要么负责后勤。
即便什么忙都帮不上,跟在一旁打酱油喊吆喝都成。
总之,这个时候不能全家玩“失踪”。
不然,全家被逐出里坊几乎就是必然之事。
这几乎就是一个里坊内部的“兵役制”。
不止常平坊如此,其他里坊同样如此。
这是里坊之所以能在这吃人的世道中存续至今的原因。
耿煊甚至认为,这是如常平坊这样的里坊,在面对修炼者数量更多,个体实力也更强的康乐集这样的存在时,还能勉强挺直腰杆说话的最大筹码!
里坊修炼者的数量和质量或许都不如集市,但真到拼命时,一个里坊真的能拉出一支由猎队为核心骨架,为了守护家园,敢与敌人拼命的准军事化武装。
这是以利聚合的集市所羡慕,而又始终不可得的。
第67章 对峙
次日。
时近正午。康乐集外。
马蹄哒哒,几道身影策马而行,不快不慢。
三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策马跑在最前面的两人,一个皮肤颜色偏深,天生自带一副苦相的中年男子,此刻脸上却带着笑意,时不时扭头与旁边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青年说话。
不过,随着靠近康乐集,他的目光也在道路两侧来回扫视,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着话的蓝衫青年此刻脸上却是露出促狭的笑意,在中年男子越发窘迫之时,他却“好意”道:
“会不会是日子弄错了?”
中年男子赶紧道:“不可能,我们定星堂在这方面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别说日期出错,便是时辰上也是不能有任何差错的!”
蓝衫青年那话看似好意,可若是深究起来,问题比现在更大,那是在质疑整个定星堂的专业性。
蓝衫青年点点头,又问:“那咱们现在如何安排?”
中年男子想了想,道:“咱们先等一下吧,我安排两个人先去集里探探情况。”
蓝衫青年点头,“好吧。”
一行人便在即将进入康乐集时停了下来。
中年男子目光示意,旁边两人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进入康乐集之内。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三辆马车也跟了上来,停在他们身后。
其中一个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掀开,现出一张吹弹可破的脸,她那似乎含着两汪秋水的目光落在蓝衫青年身上,问:
“怎么不走了?”
“出了点问题。”
蓝衫青年对中年示意了一下,便反身钻入女子所在的马车内,很快,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的马车内便传来轻轻的嬉笑之声。
他没把这个意外太当回事,但一脸苦相的中年男子却只觉烦躁。
按照惯例,在他们进入康乐集之前,本地舵主就要亲来迎接,再不然也要安排人与他们碰面。
这不是排场面子的问题,而是要让他们在进入之前对本地情况有一个真切的了解,以避免“踩坑”或者与本地势力发生冲突。
无忧宫虽然不惧任何对手,可若走到哪就打到哪,那也不可能有今日声势,这也不是正确做事的方法。
原本以为最没问题的环节出了问题,一个来迎接的人都没有。
这让他有些不满,也有些担心。
就在他以为还要等上一会儿,安排出去的两位下属不可能这么快就探查清楚情况,便见两人已经从康乐集内快步而出。
都还没等他们回话,只看他们的脸色,中年男子心中便“咯噔”一声。
很快,一行人策马冲入康乐集内。
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三辆马车被留在了原地。
那原本钻入马车内与丽人嬉戏的蓝衫青年也已重新回到了马上,与苦相中年男一起猛冲在最前。
他们就这般闯入了康乐集,不避讳任何警惕探究的目光,只是埋头策马狂冲。
很快,便有康乐集的黑袍护卫出现在周围。
但他们既不阻拦,也不询问,就只是远远地看着,跟着,并将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隔绝、驱离。
没一会儿,这行气势汹汹的队伍来到一栋占地不小的院落前,驭马停下。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定星堂在康乐集的据点。
很快,这行人便已闯入其中。
而就在他们进入后,四周便已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大量黑袍护卫的身影。
他们没有进去,只是围在这据点的院墙之外。
没过多久,又一行人出现,并径直走入据点之内。
若是耿煊在这里,对这些人都不会陌生,为首一人正是康乐集的大馆主樊綦,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其他六位坐馆。
……
据店内,堂屋中。
经过一天的发酵,浓烈的尸臭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
但此刻,无论是先一步闯入的苦相中年、蓝衫青年以及跟在他们左右的一众麾下,还是就站在门口的大馆主樊綦以及其他六位坐馆,都是面无表情,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
许久之后,苦相中年男的目光终于没在屋中十几具无头尸体以及十几颗四散的脑袋之上,他看向门外几人,平静道:“你们有什么解释?”
相比于初闻噩耗之时的杀意森然,他现在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不过,他这自认为涵养到极点的一句话,却让门外的一众坐馆博然色变。
这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语气,就像是主人在质问自家的奴仆。
才刚在大洗牌中胜出,以康乐集主人自诩的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大馆主樊綦却在这些人发作之前,先开口道:
“还有个地方,你们也应该去看一下。”
“……”
苦相中年男微微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
……
没一会儿。
他们人手一个康乐集准备的火把,火焰熊熊燃烧。
在火光照亮的前方,有六个空铁笼。
在六个空铁笼中间,有四具被烧焦的尸体。
当他们站在这里,除了尸臭,还能闻到焦臭,以及熟食稍微变质后特有的异味。
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就重新回到地面。
站在同样狼藉、可以看见许多血迹的庭院之中,没人再往堂屋里去。
“樊大馆主,你们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