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后,要是还有人敢继续与吴益等人私通,不需要您亲自动手,我们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他这一番入情入理,声情并茂的言语,说得耿煊一颗冷硬的心都差点软了。
最后,他还是摇头道:
“你这话,有些道理我认。
可有些话嘛,你要么是坏,要么就是傻!”
“我哪里说的不妥,请您直言!”吕彦愣了一下,便摆出坦诚求教的姿态。
耿煊指了指那个还没有受刑,就先一步崩溃,自称只是“收钱办事,跑腿送信”的男子,道:
“你说,相比于他,背后指使他的邹管事,还有背后指使邹管事的人,谁的罪更重一些呢?”
耿煊手指一动,指向其他低头不语,战战兢兢的身影。
因为吕彦主动跳出来,冯煜等人还没有对他们用刑。
“你说,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不是受人指使,给人跑腿的呢?
这件事中,冒险最大的是他们,出力最多的是他们。
如果他们送过去的消息真的给吴益带来了帮助,吴益事后做出回报。
得利最大的,却不可能是他们。
现在,你告诉我,最有罪的人里面,必有他们一份。
你说,这个道理通吗?”
“……”吕彦。
那些低头不语,自以为今夜必死的“通风报信之人”,听了耿煊这话,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要是没听错,这个杀人比杀鸡还利索的“凶徒”,这是在帮他们说话?
您到底要搞哪样?!
“我今晚搞这么大阵势,你还真以为我就是喜欢杀人。
所以,随便糊弄一些人给我杀掉,然后就当今晚之事就这么解决了,对吗?”
“……”
被逼到死角的吕彦最后沙哑着嗓子问:“那您觉得,如何讲,这道理才算通?”
耿煊道:“谁最有罪?
有没有亲自去过吴益的营地,距离这些跑腿之人的远近,都无关紧要。
谁在这件事中得利最大,吴益的感激回报会给到谁,这才是重点!”
“反倒是那些跑腿之人,还有直接联络那些跑腿之人的‘幕后指使’,我想除了少部分是为了挣表现,主动凑上来的,大多都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
在这件事中,他们的罪,反而应该是最轻的。”
“你劝我少杀人,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道理我认。”
“可你却建议我先从这些罪行最轻之人下手,避开那些罪行更重之人。”
说到这里,耿煊看向吕彦,问:“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吕彦不说话。
耿煊皱眉,道:“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我哪里没说对?若有不妥,你尽可以指出来!”
被逼到墙角的吕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你说的有道理。”
说出这句话的他,只觉得有一块大石头横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梗得他难受异常。
不仅是他,旁听了两人谈话的其他人,心里都感觉有些难受。
不是因为面前这个“苏瑞良”胡搅蛮缠。
恰恰是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一个手持屠刀,明明有着超过现场所有人实力,能够轻易杀死任何一人的“屠夫”,居然侃侃而谈,跟他们讲起了道理。
不是狡诈的诡辩,而是所有人都能听懂,并发自内心认可的简单道理。
可恰恰,所有人又都知道。
这个世道,其实是不讲道理的。
讲的是拳头。
若非“苏瑞良”有着远超吕彦的拳头,怎么可能真的强摁着吕彦的脑袋,让他承认他“苏瑞良”有道理?!
承认了“苏瑞良”的道理,同时也领下了自己“非蠢即坏”的标签。
吕彦干脆也光棍起来,直接道:“苏帮主的道理很对,但若按照您的道理”
说着,他先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伸手指向身旁其他人。
这些人包括出身于三通集、清源集的炼髓坐馆。
还有大多出身于清源集,部分出身于三通集,虽无炼髓修为,却也是一方势力的首脑。
“那么最有罪的人,就只可能是我,还有他,他,还有他们!
因为无论我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得利最大的,在这清源集内,都只可能是我们这一群人呃!”
一脸豁出去的布行坐馆吕彦,在将这番话说出来以后,就立刻谢幕了。
是的,耿煊出手了。
毫无征兆的出手,直接拍碎了他的脑袋。
他这忽然的举动,看得周围人心中都是拔凉拔凉的。
有人埋怨吕彦这人太实诚,好端端的,你承认什么?
有人开始暗戳戳寻找逃生路径。
与面前这个凶人做殊死一搏?
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会这么做。
甚至,为了避免自己成为那个为人路的倒霉鬼,都没有人先一步动身。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出手的耿煊,在拍碎吕彦的脑袋后,在所有人忌惮和警惕的目光中,向远处退了退。
“既然吕彦已经将道理替大家讲明白了,那我现在公布我最后的决定。”耿煊目视众人,缓缓开口。
“你们若有异议,可以现在就说出来,我不介意再与他讲一番道理。”
对于他这近似于“直钩钓鱼”的手法,已经没有人上当受骗了。
道理讲不过,拳头比不过。
承认道理讲输了,依然免不了一死。
这还怎么玩?
您自个玩儿吧!
咱不奉陪了!
耿煊目光来回扫视了一圈,缓缓点头道:
“这么看来,没有人有异议?”
还是没有人回话。
大家都瞪大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我现在,要从你们中间,挑选三百人,直接受我指挥!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
坐馆也好,会长也罢,家主也无所谓。
反正,从选中之时开始,你们就要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兵。
平时严格训练,战时一切行动听指挥。
令行禁止。
如有行差踏错,该受什么刑罚就受什么刑罚。
若是犯了杀头的罪,那就立刻杀头,没有一点道理可讲。
你们要是不吭声,我就当你们认了。
我现在就开始挑人。
要是有谁不认,那就现在说出来。
别等我选到你头上了,再与我说理。”
耿煊的话,如同一股寒风,吹遍整个广场。
可因为耿煊此前给的压力实在太大,先是随手杀死一位清源集有头有脸的一家之主!
接着又随手拍死一位坐馆。
关键是,清源集真正的话事人,戚明诚,还有三通集的大馆主方锦堂二人站在一旁,硬是一个屁都没有放出来。
所以,当耿煊这如同寒风一般凛冽的言语传遍整个广场之时。
许多人的心中,却如同被春风吹过一般,居然感觉有些暖呼呼的。
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仿佛有了着落。
做个简单的数学题,从近两千人中挑三百人,被选中的几率还不到六分之一。
而且,这被选中的三百人,也不是直接选出来杀掉。
只是日常受些军法约束,战时受巨熊帮直接指挥罢了。
危险固然也会有,甚至可能还不小。
但那和被拎出来当鸡仔一般杀掉,还是有着根本不同的。
而且,今夜真正见识过“苏瑞良”的凶威,大家对这样的凶人能够战胜吴益,都莫名充满了信心。
就在很多人都默认了耿煊的决定,甚至觉得这比他们预料的“惩罚”轻松很多的时候。
就在耿煊也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人跳出来唱反调的时候。
有人开口道:
“苏帮主,您是要效仿外州军镇的做法,挑选敢死军吗?”
而此人这话一出,让场中原本有些轻松下来的氛围,再一次悬了起来。
不因别的,只因这“敢死”二字,听着就不像好词。
就像是故意让人去送死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