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贤的观念里,以天应地,大地自然也应如天宇一般呈“井”字分布,三纵三横。
而现实世界中,总也能找到一些合适的河流和山脉,将天下大差不差的分割成这种理想的“井”字,这又反过来证明了天地相应的正确。
九州之说,便绵延至今,成为天下共识。
所谓中央钧州,东方苍州,东北州,北方玄州,西北幽州,西方皓州,西南朱州,南方炎州,东南阳州。
其中最特殊的就是位于“井”字中央的钧州,自有传说、文字记录以来,这里都被视为天下之中。
历朝历代,都定都于此。
反过来,也只有定都于此的王朝,才会被认为拥有了真正的、完整的天命。
后来,元帝将钧州改名为元州,有点把这“天下之中”私有化、永永远远据为己有的意思。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个好玩的东西,便宣称“这东西以后就是我的了”。
从大的地理上来说,耿煊现在所在的常平坊,便在这元州之内。
也是这五百多年来,被祸害的最惨,遭受的兵灾最多,动乱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州。
其他八州也还罢了,不时还会冒出个强人,将一州乃至多州纳入囊中,为其辖境内的黎庶挣得少则一两代,多则三五代的安稳时光。
可元州就不同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先天禀赋,以及被深深植入每个九州人观念之中的特殊天命加成。
但凡元州内部有一股力量露出有一统全州的潜力,亦或者有一个人展现出非凡的英雄气或者枭雄之姿,就会立刻招来无尽的狂风暴雨,明枪暗箭。
最终倒在发育成参天大树之前,无一例外。
若是有外州强人想要将元州纳入自己的版图之内,那么,立刻就会享受到终极大礼包
天下英雄共击之!
这五百多年,有不少巅峰时睥睨天下,兵锋遍及数州之地的英雄好汉,最终都倒在了“入主元州”这最后一关上。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对元州黎庶来说,都是一次浩劫。
也正是因为挨过的“毒打”太多了,最近这一两百多年,元州整体上反而有了一种躺平摆烂的意思。
内,再没出现过特别出众、鹤立鸡群、一骑绝尘的势力,也再没出过有非凡英雄气、亦或者枭雄志的奇男子、伟丈夫;
外,再没有外州强人顶着天下的阻力入主此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元州因此就变得安稳太平了。
恰恰相反,元州因此成为了真正的臭水潭。
污浊不堪,鱼龙混杂。
不仅元州内部酝酿滋生的各种不堪在这得天独厚的环境下繁衍生息、兴旺发达。
其他八州也在有意无意的往这里持续的排污、放毒。
现在这“天下之中”的元州,真就如同九州共用的粪坑一般。
各种苍蝇、蚊子、老鼠、蟑螂、毒蛇……全都聚到了这里。
而这些秽物的大规模富集,又反过来将元州的大环境一点点变得更加适宜他们的生存,也就变得越发的腐臭不堪。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有常平坊这样的所在供他栖身,耿煊就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
但也是这样的大环境,让耿煊一刻都不敢松懈。
这也是他对地下工程如此重视的原因。
也只有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才能明白,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主场,能让自己的心灵感到真正安全的所在,是多么的重要。
……
回到家,耿煊再次在院门口看到那熟悉的小小身影,还是那两手努力提着一个食盒的熟悉模样。
“陈小钰,你知道我中午要回来啊?”
面对耿煊随意在她名字中间加个“小”字的恶劣做法,小丫头这一次的表现格外不同,她站在那里安静的听着,然后认真回道:
“张婶说的,你这几天上午都在柴爷爷那里,中午会回来。”
耿煊脚步一顿,在小丫头身上多看了两眼。
他每天早出晚归,白天基本就没在家待着当然,实际情况是,他就在家里的地底下。
所以,这还是那晚变故之后两人的首次见面。
这时耿煊才留意到,人还是那个人,乍看去也没什么大变化。
可仔细观察就可发现,相比以往,现在的陈小钰显得文静了许多。
从“活泼顽皮的小孩子”变成了“文静懂事的小女孩”。
在其他人眼中,这或许可以算是一种成长吧,一下子懂事了许多,人毕竟不可能永远没心没肺下去。
但耿煊却忍不住心中轻轻抽了一下。
吃饭时,陈小钰安静的坐在旁边,双手搁在桌面上,下巴搁在双手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大口吃饭。
“怎么啦,看得这么认真?”
“你吃饭看起来好香啊,看得我都有点饿了。”
“那就一起吃啊。”
陈小钰似乎有点心动,但很快就摇头:“我待会儿和阿娘一起吃。”
耿煊却已将一副碗筷摆在了她面前,道:“你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待会还想吃一顿,那你这次少吃点不就得了!”
“好……吧。”
饭罢,陈小钰提着食盒回家。
看着她那明显轻快许多的步伐,耿煊心中也是喜悦。
“日行一善,不错。”
陈小钰离开后,耿煊也没有在家里久留,紧跟着就离开了,开始了他人眼中清苦不辍的山中修炼。
实则耿煊只是在外面兜了一圈,就来到了自家房屋的地下。
第36章 地下空间
今日,距离挖通五百多米长的地下通道,已经过去了六天。
虽然在柴爷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因为床榻正下方就有一个进出口,这让他每天可以将更多时间用在地下。
不必如以往那般,为了维持一个在左邻右舍眼中正常健康的作息状态,每晚归来之后就不能再随意外出,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在保证充足睡眠的情况下,在没有其他安排的时候,耿煊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待在地下。
他一点都不觉得单调枯燥,反而乐在其中。
最关键的是,在这里,耿煊有一种其他地方都不能给与的安全感。
进入地下空间后,耿煊拉着七辆连成一串,都盛满了弃土的推车重新返回通道,往河道出口快步而去。
弃土被倾入河流之中,迅速被翻涌沸腾的污浊河流带走。
拉着空车快速返回地下空间后,耿煊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将七辆推车盛满弃土。
如此连续往返十几次,昨晚加班挖出来的弃土被尽数运走,地下空间也变得更加空旷。
休息了一阵之后,耿煊便来到一处高有三米的立面前,双手交替,紧密的泥土在他面前如同豆腐一般轻易就被挖了出来。
他也不装车,就这么不停歇的挖掘者。
直到疲劳在体内一点点积累,最终如水般浸满周身,耿煊这才停了下来。
在旁边一个蓄水池中取水简单冲洗了一下,这才一身清爽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先是取了旁边简易火炉上烧着的沸水给自己冲泡了一壶浓茶,然后耿煊便拿着《姹女玄水功》仔细翻阅起来。
自从将通道挖到家里以后,各方面的条件就越来越好。
新鲜的空气,更大的空间,耿煊不时的就会按照自己的需求增加一些小元素。
今天在墙角各处添置几盏油灯,让地下空间更加亮堂。
隔天又弄个蓄水池,直接与后院水井相通,在地下就可以很方便的取水用水。
一张椅子,一个简易的桌面,一个火炉……
不知不觉间,一个看上去非常简陋,但却让他倍感舒服的地下生活区域就这么形成了。
喝了半壶茶,手中的《姹女玄水功》仔细研读了数页,原本浸满周身的疲累感已经消散了大半。
耿煊给茶壶中再续了一些热水,放了一张枯叶做的书签,便将《姹女玄水功》合上,随手放在桌上,大步向着作业面走去。
桌上,除了《姹女玄水功》,还有《缩骨法》,《狸纵术》,《易容术》这三本书册。
自从领回这四本功法后,后三本耿煊只是大略翻阅了一遍,便将主要心思集中在了对《姹女玄水功》的精读和揣摩之上。
来到工作面之后,耿煊继续如挖豆腐般将紧密的岩土堆在身后。
在挖掘地下通道之时,因为腾挪空间有限,耿煊只能边挖边运。
挖出来的泥土全都装在推车上,装满后就立刻运走。
空车返回后继续挖,继续送,如此循环。
等到地下通道挖通,主要工作变成扩大地下空间之后,耿煊很自然的便将挖和运给分开了。
虽然还额外多了个单独装车的环节,但整体效率却反而提升了。
挖掘地下通道之时,随着各方面能力的持续提升,效率最快之时已经达到每小时可向前挖掘十二米的程度,算成土方量大约有二十二到二十四方左右。
通道高虽有两米,宽一米五,但并非标准的矩形,既没有这个必要,这样的结构通道的自稳性也更差。越往上,宽度就越窄,最后形成一个自然的穹顶结构,每米的土方量在两方左右。
而现在,因为大师境铁皮功、小成境潮汐呼吸法对炼皮、炼肉的持续深化,身体素质的持续上升,高强度的使用下大成境地行术更加化为本能般的契合,再加上现在这种作业明显比挖掘地道更能最大化的发挥出他的能力。
多种因素之下,每小时的徒手掘土量将近三十方。
也就是说,全力施为之下,耿煊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挖出一个长宽高超过三米的地下空间。
与之相比,运土的效率反而提升不大。
每天用在运土上的时间比挖土的时间更多。
即便如此,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在耿煊所住小院的地下,地下空间如吹泡泡般持续扩大着。
最开始,这个每天都要增加两百多方的“地下泡泡”还在小院正下方的地底“发育”。
耿煊并没有将这些地下空间全部聚在一起,而是在确保地下结构稳定的同时,进行了上下分层还有内外隔离。
即便床下入口被他人发现,也只会发现一个中规中矩的地下暗室,不会发现更多,更不会知道其真正的全貌。
这是唯有耿煊一人知道的秘密。
后来,这个“地下泡泡”开始朝小院后荒僻无人的树林方向蔓延。
距离河道出口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弃土的效率也随之提升,“地下泡泡”的成长速度也随之增加。
耿煊并没有将地下空间紧挨在一起,两个地下空间之间,或许有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间隔距离,彼此之间则只有一条狭长的、甚至只能蛇行通过的地洞连接。
耿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善于挖洞的大甲虫,沉浸其中,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