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副帮主,加上今天新纳的三百七十五人。
若是将我也算上,咱们巨熊帮现在有正式帮众四百五十三人。
来源复杂,心思各异,加之巨熊帮本身也是个才刚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可以说,现在的巨熊帮,就是个烫手山芋,对领导者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我打算将这个担子交给你,不知你可敢接?”
耿煊的眼神中,露出期待的神色。
他是真的希望,冯煜能够将这些担子挑在肩上。
他自己,是不耐烦在这些庶务上耗费太多心思的。
而除了他,现在的巨熊帮内,有能力,有威望做到这些的,也就只有冯煜了。
对其他人来说,这个担子会很沉。
但对曾在百源集大馆主位置上坐了多年的冯煜来说,这担子的分量也就还好。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
六个炼髓堂主中,有四个都是他的人。
其中两个,更是绝对的心腹,是愿意舍弃百源集的基业,跟着他一起逃命的交情。
另外,三十名新加入的炼骨帮众之中,如洪铨、程辉一般,曾是百源集集市护卫出身的,同样不在少数。
有这样的根底,冯煜能够很轻松的就掌控住巨熊帮的局面。
至于他这么做,相当于纵容了帮内“山头林立”这个现实,甚至有可能被完全架空,耿煊毫不担心。
要是冯煜真有能耐,有胆气将他完全架空。
对耿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给巨熊帮“泻火”的最好理由呢?
在不能如疯子一般胡乱杀人的情况下,一个合情合理的杀人理由,对耿煊来说,比什么权柄钱财,地位声望都要贵重。
冯煜认真看着耿煊,眼神没有任何游离动摇,一脸坚定地道:
“帮主您对冯某如此信重,便是豁出这条命去,我也一定不负所托!”
耿煊摆手道:“没这么严重,你尽力就好。”
冯煜却问:“帮主,不知您可还有什么交代?”
耿煊道:
“除了帮内一应日常庶务,你还要更进一步的完善巨熊帮的组织架构。
而除了这两点,对帮众精神层面的教育,也不能落下。
在我心中,它的重要性甚至还在前两点之上。”
冯煜闻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顿了顿,他才道:
“帮主,这第三点,您可否说得更仔细一些?”
耿煊看了看旁边的罗青、王襞、丁勇、滕宇等人一眼,道:
“我曾经与他们强调过,一旦加入巨熊帮,过往一切,暂且不论。
可从今以后,所有恶习恶性,都必须收起来。
比如恃强凌弱,烧杀抢掠,奸淫掳掠,强买强卖……触犯了任何一点,都要施以严惩!
若是在非行动期间,沾染人命,哪怕只是一个游民,在我这里,也绝不宽恕,定要他一命抵一命!”
听到自家帮主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暴论”,不仅冯煜瞠目结舌。
旁边的丁福全、盛祥等人也全都是目瞪口呆。
又来了,又来了。
帮主又玩抽象了!
沉默许久之后,冯煜才面色凝重的道:
“帮主,咱们吸纳的帮众,来源非常复杂。
还都是心性早定的成年人,一下子要约束到这个程度,不容易吧?”
耿煊摇头道:
“我当然知道不容易,但我的决心却不会更改。
不教而诛是为虐,我不想让人误以为我在故意坑害自家兄弟。
所以,道理你提前给大家讲明白。
等以后若是有人触犯了规矩,我是不会手软的。”
“……”冯煜再次有种踩进屎坑的感觉。
许久之后,他才艰难开口道:
“……好,我会尽力去做。
不过,帮主,这样一来,咱们巨熊帮的发展,一定会严重受限。
即便有人钦慕咱们巨熊帮,只要稍微了解一下这些规矩,都会避而远之!”
耿煊道:“那岂不是正好?”
“???”
完全不懂好在哪里的冯煜只能沉默。
最后,再没有别的话要交代,耿煊主动让他们回去休息。
而就在他们离去之前,耿煊又对冯煜交代了一句,“你们毕竟刚入帮,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多与罗青,洪铨他们沟通。”
这明显是提醒冯煜,不要自己一上位,就将原来的老人踢到一边。
罗青、洪铨等人面露感激之色也就算了,冯煜脸上,也露出意外神色。
不是这番交代让他意外,而是自家帮主前一刻才输出了对帮众那般严苛的“暴论”,现在居然能这般富有温情,能考虑到失势的老人。
这真是同一个人所为?
转换还这般流畅圆润?
……
不管冯煜,罗青等人,各自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等他们走后,耿煊就将这一切全都抛之脑后,心里只在琢磨一件事。
“这一次,就散出去了六十五点黑运……这劫数,究竟会以何种形式爆发呢?”
耿煊分析过,最明显的两处“缺口”,就是无忧宫,以及金沙帮。
而若“黑运劫数”同时在这两处爆发,对他而言,局面就会变得非常不利。
这也是耿煊卡在今天,才将冯煜等人吸纳进入巨熊帮的原因。
一方面,他想拖时间。
若是在冯煜、盛祥等人请求入帮时,就将他们吸纳进入巨熊帮,那“黑运劫数”必然早就爆发,绝对拖延不到现在。
另一方面,却是在卡时间。
卡绿漪园这样,被金沙帮安排在漭江沿岸,充作耳目眼线的据点,每月初一,十五向总部做常规汇报的时间。
不能说,他这种做法能够完全将“黑运劫数”流向金沙帮的“缺口”堵住。
但至少,在有无忧宫这个更加巨大“缺口”存在的情况下,“黑运劫数”的流向,明显会更加倾向于无忧宫方向。
这也算是这次纳新的一个附属课题。
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尝试。
……
而就在耿煊心中琢磨,这一次的“黑运劫数”会如何流动,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呈现之时。
在元州大地的不同区域,正有一件件与耿煊有关的事情在发生着。
而其中最近的几件,就发生在耿煊驻扎这个营地附近,以及周围的荒野上。
夜色的荒野中,有快骑在疾驰。
他们有的来自三通集,有的来自清源集。
有的,甚至就是从耿煊一行人驻扎的营地中掠出。
另外,还有几道身法敏捷之人,在另一侧崎岖嶙峋,沟壑纵横,遍布藤蔓灌木的赤乌山余脉的山林之内,身形如鬼魅一般快速移动。
而他们前往的方向,无一例外,都指向了同样驻扎在这篇荒野之中的,吴益等人的营地。
……
而另一处。
则发生在月露原。
一个名为新良集的集市之中,一套前铺后屋的普通小院之内。
一名三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精干异常的男主人,已经双目圆瞪,倒毙于一片血泊之中。
他身下的一片血泊,来自于他自身。
更准确的说,是他眉心一个鸡蛋大小的孔洞。
鲜血顺着这个巨大的孔洞汩汩流下,划过他凝固在震惊恐惧状态下的脸颊,将他身下的地面,洇湿一大片。
而就在他身后的屋中,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看上去颇有风韵的少妇,正蜷身缩在床榻一角。
一个浑身颤抖的小女孩正被他紧紧的搂在怀中,而她的另一只手,则将小女孩的嘴巴捂得死死的。
女孩紧偎在母亲怀中,这是此刻唯一能让她稍感安心的避风港。
身为母亲的少妇,却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身影。
一男,一女。
男的神华内敛,女的宛如出尘仙子。
只看他们的姿容相貌,风姿气度,都是日常生活中,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人物。
可映照出这两道身影的少妇眼中,她只有凄惶,恐惧,还有绝望。
但她还是声音颤抖着道:
“我们就是一家老实本分的普通人,您……您们……”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院中,丈夫的尸体,声音卡在了那里。
席寒月眼神没有一点波澜,道:
“你很爱你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