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樊綦对这提醒,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他忽地紧紧盯住耿煊,缓缓道:
“你是说,最多再过一个月,这些事情,你都能解决?”
耿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你可以试着相信一下。”
“我信!”樊綦重重点头。
“这就信了?”耿煊反倒惊讶了。
樊綦盯着耿煊,轻声道:
“咱们第一次照面,是在彭家武馆。
当时,你在我面前狼狈逃入地下,那不是假装!
而是当时的你,就是无法应对当时的我,对吧?!”
耿煊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安抚的话,居然在樊綦面前泄了底。
在樊綦一副“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中,耿煊只是打了个哈哈,道:“你可真敢想!”
樊綦紧盯着耿煊,道:“你就是当代的春蚕子,现在就是你又一次的破茧期,对不对?”
他用一脸的笃定神情,问出一个似乎并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耿煊盯着樊綦,眨了眨眼睛。
他这反应,却让樊綦仿佛再次验证了什么一般,脸上笑容更盛了。
“我不会躲!”樊綦道。
“哦?你这又不怕许象风的报复了?
……你可别指望我,若是许象风真对你出手,那只能算你倒霉,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
“我会请一位元京的镖师过来坐镇。”樊綦道。
耿煊闻言,惊讶道:“什么镖师这么强大,能赢得了许象风?”
樊綦道:
“赢不敢说,但足够让许象风知道我这骨头不好啃。
……他的头号目标,是你又不是我!”
“那一定要花不少钱吧?”
耿煊忍不住想,在这件事上,钱,还不是最重要的。
不然,便是有钱,也找不到这样的路子。
所谓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樊綦咬牙道:
“没事,一个月而已!
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撑在这里。
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如何平息这一切!”
说到最后,樊綦脸上,再次有了咬牙切齿之态。
耿煊似乎看到,一股执念已经扭曲得近乎于怨念,在樊綦身周凝聚得宛如实质。
自认为借着一丝缝隙,加上灵光一现,已让他看清面前之人“真实面目”的樊綦,还是被耿煊接下来的话差点闪断了腰。
耿煊盯着樊綦,问:“你在元京人头很熟?”
“什么?”不知道耿煊为何有此一问的樊綦,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听说元京各行各业的人才都很多,你也帮我找个人呗?”耿煊道。
“你要我帮你找人?找什么人?”樊綦一头雾水。
“一个懂水利,懂营造之人。”
听到这里,樊綦更迷糊了。
这和咱们现在正在聊的话题,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吗?
而且,你找这么一个人干什么?
总不能是修筑巨熊帮总部吧?
樊綦对耿煊的要求一头雾水之时,耿煊也回想樊綦担任康乐集坐馆之后的所行种种。
很久以前,耿煊就有种感觉。
即樊綦内心之中,也是想要与第一线的“生产者”建立更多连接的。
只不过,他的做法,相较于耿煊的大刀阔斧(肆意妄为),要显得保守许多。
每隔一段时间,才会有一个小小的动作。
只不过,因为他耿煊这颗“灾星”的频频发功,樊綦现在暂时应该已经没有了这方面的心思。
但这已经足以说明,樊綦内心深处的立场倾向。
于是,耿煊便将疏通河道之事,与樊綦简单说了一下。
大概听完耿煊的讲述,樊綦眼神直不楞登的盯着耿煊,道:“你要疏通洙水?”
“洙水?”耿煊疑惑。
“哈……你居然连这条河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现在已经与无忧宫,金沙帮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居然还有闲心搞这个?
……你知不知道,这么大的工程,要耗费多少银钱,多少人力,多少精力?
推行此事之人,又会被九州多少双眼睛盯上?
这条河道疏通之日,说不定就是其人身死之时!
不,说不定他都等不到河道疏通的那天!”
樊綦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嘴里蹦出来,接连砸向耿煊。
耿煊却不闪不避,神色不变,只是道:
“这些事情,自有我来操心。
你就说,能不能帮我找个懂这方面技术的人来?”
樊綦盯着耿煊,眼神一阵变化。
过了一会儿,才呵呵道:“我倒真认识这么一个人,不过,人家肯不肯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耿煊道:“不肯来就算了。”
“呃……”
耿煊的回答,让樊綦生出一脚踩空的感觉。
耿煊好笑道:
“你也别觉得能用这件事拿捏我。
你能帮我这个忙,自然最好,我承你的情。
要实在不行,我也不是真就缺了这人不行。”
真要说来,他耿煊在这方面的才能,才是真正的绝顶。
前世那些经验和知识,倒还都在其次。
更主要的,是圆满境的地行术赋予他的超卓辨土识土能力。
只需要去那地方走一圈,具体应该如何操作才最稳妥,他心里基本就都有数了。
只不过,一来他不想在这上面太过分心。
二来,耿煊也想趁机验证一下。
自己只负责出钱兜底,其他的全都交给这个时代的人来解决,此事能被做到什么程度。
“好吧,我尽量试试。”
最后,樊綦只得这般回应道。
……
徒步返回万福坊。
回到房间后,耿煊没有休息,反而将放在床头的《冷窗闲话》拿了起来。
一阵快速的翻页之后,翻页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嘴里还在轻声嘀咕:“应该就在这几页。”
正翻着,耿煊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眼神落在了其中一段文字上。
虽然,这并非他刚才拿起这本书时最想寻找的内容,但同样与樊綦今夜的一句话有些牵连。
【……元帝始称帝国,此前,皆称王朝。
大业帝国之前,为大稷,有天下八百年。
大稷之前为大契,有天下四百年。
大契之前为大命,有天下六百年。
……大命之祖,黑帝始创天文,颁历法,分天为九野,划地为九州。
岑岭以南,洙水以西,西山以东,便为地之西南,为朱州。
……大稷初年,武功大盛。
稷王分封天下诸侯,疆界大扩。
以之为分界,九州始有“古九州”与“今九州”之说。
“今九州”之均州,即今之元州,便是“古九州”全境。
古人称沆河为北海,称漭江大泽为南溟,以为天之南北二极。
另,古人以大日为赤乌鸟,朝出紫岭之桑,暮宿西山之谷。
故以紫岭为天之东极,西山为西极。
西山,今亦称赤乌山。
沆河漭江,紫岭西山,“古九州”之四极,“今九州”元州之界也。】
耿煊的目光在这段记录上停留了一阵,继续翻找着另一则内容。
心中却忍不住想:
“这也难怪九州之人对元州都有特殊的情节,真要说来,这元州才算是九州之人真正的‘祖地’。
另外八州,从大稷初年分封算起,都是这一千三四百年间新开发出来的。”
“此世元帝没有做个传国玉玺,可这个元州,在九州之人眼中,就是那个正的不能再正,真的不能再真的传国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