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见状,反倒好奇起来。
“你认识我?”
“我……我……”这人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这话很难回答吗?”耿煊皱眉。
这人听了这话,却几乎要哭出来,赶紧道:
“我……我以前确实不小心……啊,不不不,是无意间见过您几面。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您贵人事忙,不记得这种小事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这语无伦次的话,耿煊却听出了许多意味。
最明显的一层,他在极力为他“苏瑞良”开脱辩解。
就差明明白白的说,“您即便不认识我,也是合理的”。
可这意思本身,就很值得玩味。
现在,他“苏瑞良”的大名,因为高层有意识的控制,并没有闹得整个康乐集人尽皆知的程度。
但该知道的,基本也都知道了。
黑袍护卫,作为距离康乐集核心圈很近的群体,自然也不例外。
一开始,或许还有人觉得这个“苏瑞良”隐藏太深,能在康乐集低调行事这么多年,让人一点都看不出破绽来。
可随着“苏瑞良”所做之事越来越夸张,还持这种观点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现在的‘苏瑞良’,早被不知道某个谁替换掉了,人家就是顶着一个‘苏瑞良’的身份肆意行事而已”。
这渐渐成为了大家心中的共识。
比如眼前这位,心里明显就是这么想的。
可他还要极力遮掩这层意思。
还要主动帮“苏瑞良”不认识他寻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从这个角度来看,此人与真苏瑞良之间,很可能不是简单认识,关系应该还比较熟。
至少也是时常照面的那种。
黑袍护卫有定期收取康乐集内各个商家“孝敬”的惯例,一些黑袍护卫与之接触较多,一点都不奇怪。
想明白其中弯弯绕的耿煊,并没有为难此人,而是道:
“我要去拜访樊大馆主,应该无碍吧?”
“无碍无碍,您请您请……”
不仅吓瘫在地上那人赶紧滚到一边,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机灵的让到了两边,方便耿煊通行。
却不知樊大馆主见了这一幕,心中会如何感想。
直到耿煊驾着马车走远,让到两侧之人,都没有一个动弹。
甚至可以看出,其中不少人双腿都还在忍不住打颤。
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刚才马车经过时,他们都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再加上那马车碾过地面的奇特声响。
让他们都非常确信,那马车里,正装着满满一车的死人!
而且,还都是刚死不久的那种!
所有人心中,都有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怖感受。
……
耿煊驾着装了满车尸体的马车,来到樊綦大馆主的府邸之前。
这一次,他没有硬闯。
而是礼貌地上前叩门。
“砰砰砰”
第168章 古今九州,生死春蚕
在等待之时,耿煊梳理了一下这次绿漪园的收获。
红运四百六十一点。
二十三人,人均贡献红运堪堪二十点出头。
将其中一部分红名比较突出的撇开,有不少头顶的红名浓度,若以红运量化,只有十五六点,甚至更低。
若是将其与无忧宫的修炼者放在一起,简直显得有些过于“干净”了。
而这二十三人总共为耿煊带来了九点黑运。
粗看上去这似乎很不合理,以金沙帮的牌面,将人家一个据点连根拔除,鸡犬不留,怎可能才给他增加这么点劫数隐患。
不过,若是将许念薇那三十点黑运算一起,就很合理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拔除绿漪园,仅是让来自金沙帮的黑运劫数从“三十点”变成了“三十九点”。
……
“谁啊?半夜叫门,有事不能明天再来?”
一道苍老的,略带一些不满的声音从紧闭的大门后响起。
接着便听见门栓移动的声音,一个干瘦老头从旁边开出半条缝的小门内探出头来,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
为了看清来人,老头特意将提着油灯的手往前伸了伸,眼睛也下意识的眯成了一条缝。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
看着耿煊,震惊得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您……”
耿煊见他这模样,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他却越发奇怪起来,好奇问:“你也认识我?”
老头点头。
耿煊本来还想就这问题再多问两句,但看了看老头这模样,却又放弃了。
要是不小心把老头吓出个好歹来,那并非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于是,他对老头道:“樊綦在家吗?”
老头愣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在。”
“那你去通传一下吧。”
耿煊的话刚说完,一道声音就在老头头顶上方的围墙上响起。
“你又来干什么?”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耿煊这次准备登门拜访的樊綦。
耿煊抬头看着站在围墙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樊綦,笑着问:
“你确定就在这里说?”
樊綦沉默了一下,道:“那你进来吧。”
他很想将人拒之门外,可他更清楚,面前这“苏瑞良”表现出了礼貌,他不能真的不识抬举。
耿煊却道:
“将旁边的大门打开,我还要把马车赶进来呢。”
樊綦的目光,终于从耿煊身上挪开,看向旁边的马车。
眼神之中,满是凝重。
“你这车里,装的什么?”樊綦问。
耿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樊綦看了两眼,才道:
“你不是已经猜出了吗?”
樊綦当然已经猜出来了,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但站在院墙上的他,已经闻到了从马车内散发而出的血腥气。
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道:
“你今晚又杀了谁,我过问不着,可你将死人往我家运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欺人太甚!”
樊綦现在这反应,就像是一个饱受恶霸同学霸凌的文弱学生,再忍无可忍之下,终于触底反弹,直接朝着耿煊吼了起来。
他这反应,让耿煊有些无奈,这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以捉弄老实同学为乐的坏孩子。
他无奈的道:
“樊大馆主,你反应不要这么激动。
我是真的有事情与你说,不是深更半夜闲着无聊来捉弄你。”
樊綦沉着脸,盯着耿煊看了许久,这才跳下高墙,亲自将可让马车通行的大门打开。
耿煊驾着马车驶入樊府。
……
那最先应声观望的老头,早就躲起来不见了人影。
整个樊府,也是空空寂寂,除了在前无声引路的樊綦,似乎就是一座空府。
马车在书房前的空院停下。
勒马停车之时,耿煊还忍不住扭头朝已经重新砌起来,与倒塌前一般无二,看不出任何区别的书房看去。
樊綦轻咳了一声,看向耿煊,道:
“说罢,你半夜拉着一车死人到我这来,又要玩什么花样!”
耿煊看着樊綦,道:
“为了方便咱们沟通,我觉得你可以先去车里看一看。”
樊綦闻言,神色陡然一肃。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向耿煊的眼神就像是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利刃。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提着从那应门老头手中接过的油灯,掀开车帘,登上马车。
很快,车外的耿煊就看见马车内一阵激烈的光影变幻。
然后,“噗”的一声闷响,油灯落在肉体上的声音。
紧接着,车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