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谷于群道:“帮主,周边集市的反应,我都听说了。
我是想要提醒您,他们的用心,并不单纯。”
“哦?他们还有什么用心?”耿煊好奇。
长期厮混于月露原,甚至可以说,在这次被耿煊逼得无法在月露原容身之前,他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谷于群对这个群体的心态把握得非常精准。
“他们是将来自无忧宫的压力,全部转嫁到您的头上!”谷于群一脸笃定的道。
“啊?!”耿煊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惊讶。
“无忧宫遍布月露原各处集市的据点,就像是蛛网。
初时不觉,可反应过来时,各处集市已经被深深的绑架,根本无法甩脱。
这一次,无忧宫不顾月露原死活,二次催粮,有很多集市心里都是不愿意的。
大家都知道杀鸡取卵的事情做不得。
集市的力量虽然远在下辖里坊之上,可大家也都知道,将里坊逼得没了活路,集市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是,面对无忧宫的压力,各家集市挣不脱,甩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次,您在月露原的行动,无疑是将无忧宫得罪得狠了,完全站在了无忧宫的对立面。
那些集市主动将多余的粮食送上来,固然是为了自保,却也是顺水推舟。”
“这样一来,只要无忧宫还要点脸,在与您彻底分出胜负之前,都不会再将压力给到这些集市头上。”
“对这些集市来说,相当于用手中富余的粮食,买到了一个可以真正自在喘息的时机。”
“您与无忧宫对峙的时间越久,对他们来说,这笔买卖就越赚!”
“而若是您与无忧宫的对抗中出现了折损,无论是损失的是您,还是无忧宫,对他们来说,同样是好事一件!”
“您千万不要被他们看似恭敬的姿态给迷惑了!”谷于群最后提醒道。
就差没直接说,在这月露原,除了我,您谁也别信。
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
一群贱货!
面对一脸真诚,就差没当场将一颗真心剖出来给他看的谷于群,耿煊郑重点头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
最后,谷于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看着谷于群消失的方向,耿煊嘴角微微弯起。
从那个看似愚蠢,却有胆子拿他当“表演道具”的徐家子,到这些身段柔软,遇强就跪的月露原集市,多多少少都有种让耿煊开了眼界的感觉。
与之相比,赤乌山周边那些里坊乃至集市,风气似乎要显得粗犷、直率、可爱许多。
包括安乐集吴家,坏都坏得那么直接。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可爱呢。
与之相比,无论是月露原这些人,还是那些来自元京的高门子弟,都要浮华一些,甚至显得有些“油腻味”过重。
嗯,包括这个谷于群。
不过,耿煊也只是在心里稍稍提醒了自己一下,却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这些手段,用在他这里,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因为他看重的,从来都只有一件,那就是他们头顶浓郁的红名。
不过,很快,耿煊就发现,自己今日的“开眼之旅”,还没有结束。
谢航探头往书房里看来,见耿煊目露思索之色,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又一次探头来看。
见耿煊还一脸思索的模样,他又将脑袋收了回去。
当他第三次将脑袋探出来时,他就觉眼前寒光一闪。
还不待他躲避,就听得“嘭”的一声响。
额头瞬间鼓起一个大包的谢航,就觉脑袋周围开始有无数星星在盘旋,天地都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哐啷”
一柄飞刀掉在了地上。
谢航茫然低头。
看了地上飞刀一眼,又抬头看向书房内,迎接他的,却是自家帮主那一双平静的目光。
这双平静的、不含任何凶戾之色的眼神,却让正头晕目眩的谢航瞬间清醒过来。
“帮……帮主!”谢航赶紧道。
“飞刀给我捡进来。”耿煊道。
“哦。”
谢航应了一声,赶紧低头将地上飞刀拾起,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送到耿煊面前。
“下次再这么探头探脑,迎接你的,就不是刀柄了。”
耿煊将谢航恭敬送到面前的飞刀扔到一边,教训了一句。
“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平日里躲我都来不及,今天怎么主动往我这边凑?”
谢航瞥了耿煊一眼,见自家帮主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过,对此,谢航心中还是有些不把稳。
毕竟,自家帮主杀人的时候,眼中似乎也没什么愤怒杀意之类的情绪。
那眼神,和现在也差不多。
这么一想,谢航心中又没底起来,甚至有点埋怨自己,怎么无缘无故主动沾了这么件事。
谢航心中虽然凌乱,但在耿煊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帮主,是这样的,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去万平集街面上逛一逛。
不得不说,人口多就是好,万平集的街面,比百源集热闹许多。”
“说重点。”
“啊……哦,是这样,我今天逛街的时候,冲出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说是要向我认罪。
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她没事找我认什么罪,我又不是万平集的坐馆。
我见她纠缠不休,她那小胳膊小腿,我又不好下重手,就说我把你介绍给盛祥和谷于群。”
两人身为万平集的坐馆,处理万平集内的纠纷,就是他们的职责。
谢航这么做似乎没错。
可耿煊却已经听出来,那女的就是特意冲“心慈手软”的谢航来的,怎么可能让他介绍给盛祥和谷于群。
果然。
谢航紧接着就道:
“我才提了这么个建议,她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惨白的,看上去可怜得很。
她还紧紧拽着我的衣袖,让我救命。
还说她和她的相好在月露原已经没有活路了,只有我才能救他们。”
说到这里,谢航脸上露出纠结苦恼的神色,挠了挠头道:
“我当时心中好奇,就嘴贱问了一下原委,这事情就落在了我手里。”
耿煊心中也好奇起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航悄悄瞥了耿煊一眼,道:
“那女的叫刘小翠,他相好叫杜明杰,都是丰泽坊的人。
那刘小翠是梁文英妻子的婢女,而她相好杜明杰则在梁文英身边做事。
那天咱们从丰泽坊离开后,梁文英满里坊找他儿子梁明睿,口口声声说要将他抓住杀了。
梁文英的妻子救子心切,对刘小翠威逼利诱,最终杜明杰安排范豪偷偷潜出丰泽坊来万平集寻梁明睿通风报信,让他赶紧躲开。”
说到这里,谢航瞧自家帮主没有不耐烦,反而一脸的饶有趣味,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些。
“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耿煊点头,后面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了。
那梁明睿的脑袋,可还是他亲手拍碎的,他能不知道么。
“梁文英天不见亮就要来万平集看情况,他那老妻担心梁明睿的状况,也一定要跟随。
到了万平集,两人分开。
梁文英死缠着洪铨,要亲自向您求救。
他那老妻却让杜明杰去了解梁明睿的近况。
那个杜明杰通过范豪,找到了脑袋被拍碎的梁明睿,也知道了他脑袋被拍碎的过程。”
说到这里,谢航叹了口气,道:
“要说那个杜明杰,也是个缺心眼,死脑筋。
他居然就带着脑袋被拍碎的梁明睿送到了梁文英妻子面前,还将他是如何被您拍死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您说,这种事情,谁受得了?
梁明睿的老妈没被当场痛死,已经算她命大了。
不过,那老女人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应该是当场就气疯了,直接冲到您面前大喊大叫,然后就被您给杀掉了。”
耿煊也没有想到,当初在他视角,一个简单的意外插曲,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曲折。
他饶有兴趣的问:
“那这件事就了了啊,她还来向你认什么罪?”
谢航闻言,又挠了挠头,道:
“那刘小翠说,虽是迫于主母压力,但范豪毕竟是受了她和相好杜明杰安排,偷偷潜出丰泽坊通风报信。不管怎么说,这事他们都做错了。”
“那求救又是为什么?”
“还是这档子事,他们偷偷安排范豪传递消息这事,已经被梁文英发现了。
她说,丰泽坊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