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眼红名开始 第266节

  耿煊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看向赵星朗,问:

  “你说你来自元京赵家?”

  “是。”赵星朗恭敬应道。

  “元京有几个赵家?”耿煊又问。

  要是其他人这么问问题,少不得要被赵星朗当面痛打一顿。

  但面对面前这位“帮主”的询问,赵星朗却一五一十的道:

  “若说姓赵的人家,元京自然有很多。

  不过,能够在外以元京赵家自称的,只有我们这一家。”

  “这么说,你们赵家实力很不错?”耿煊问。

  “嗯,相比其他赵姓人家,我们应该是最强的。”赵星朗回道,神色之间,颇有些骄傲自豪的意味。

  “比起无忧宫如何?”耿煊又问。

  “呃……”

  赵星朗语塞,顿了一下,才低声道:

  “那自然是有所不如的……不过,便是无忧宫,也不敢随意欺凌咱们,有事也得好好的与咱们商量。”

  耿煊点头,道:

  “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替我向元京传个话。”

  “啊?您说!”

  赵星朗惊讶了一下,便赶紧道。

  “我的名字,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元京。”

  “接下来,我还会迁十万月露原的坊民前往赤乌山附近。”

  耿煊直接将才刚与几家里坊议定之事,告诉给了面前这人。

  听到这话的赵星朗,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惊骇神色。

  “你……您……您这是打算干什么?!”

  看赵星朗最初开口的语气和神态,应该是想质问来着。

  可话才出口,他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赶紧将质问变成了询问,态度也变得恭敬了些。

  不过,依然不难听出他话中包含的质问语气。

  耿煊直接挑破,道:“你是想说,我是想要将这些人聚拢于我的麾下,打造成我争霸天下的根基,对吧?”

  在元州“自废武功”这个大前提之下。

  元州势力之间,也从来不乏杀戮和争斗。

  不断有新势力崛起,也不断有老牌势力被挑翻,成为新势力上位的踏脚石。

  这是正常的新陈代谢,其他势力,大可以根据各自的利弊权衡做出不同的选择。

  或是袖手在侧,冷眼旁观;

  或是主动下场,要么押注新势力,要么帮助老朋友;

  也或者趁机火上添油,落井下石,浑水摸鱼……

  如何选择,都是各家自己的事,别的势力管不着。

  结果好坏,自己兜着就是。

  可有一条红线,却是所有势力都提防的。

  所有能大量产出粮食以及人口的地方,都被大家盯得很死。

  若你只是去那里搞破坏,祸害地方的,那无所谓。

  可你若是“包藏祸心”,想要偷偷发展自己的根据地,就要做好被各方势力联合重锤的心理准备了。

  不为别的,只因大家都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不想再让元州卷入某人的“皇图霸业”之中。

  可如何判断某方势力的做法,究竟是过线还是没过线呢?

  这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标准,判断是比较唯心的。

  以耿煊现在万平集的所作所为为例。

  截止到现在为止,他所做种种,都没有逾越红线,其他势力只会将之当成他与无忧宫之间的恩怨。

  他杀得越狠,那些看无忧宫不爽,甚至与无忧宫有仇的势力,反而会越高兴。

  可他将十万从事农业生产的坊民从月露原迁走,这基本就触到那些大势力的敏感神经了。

  在这些势力扭曲的三观中,这甚至比耿煊将这十万坊民直接活埋,性质还要严重得多。

  活埋十万坊民,大家最多只会认为他嗜杀如狂,心理变态。

  将十万坊民带走,收入自己的夹袋中,那就基本上可以打上图谋不轨,不安分,不老实的标签了。

  但这真就触线了么?

  其实也不尽然。

  以耿煊最近才多了许多了解的金沙帮为例,垄断漭江过元州辖境的过半江段,沿江那些靠着漭江讨生活的水寨渔民,谁不是在金沙帮的“夹袋”之内?

  其数量之众,绝不止于十万之数。

  可实际情况却是,不仅元州内部的势力默认了这种局面,就连对元州情况一直都非常留心的其他八州,同样默认了这种局面。

  不仅金沙帮得到了这种优待,元州境内其他同样也是吃“水”这碗饭的帮派,立足到现在的,同样得到了这种优待。

  或者说,所有人都默认逐水而居、漂泊不定的渔民,和只要扎下根来,就能天长日久,任劳任怨的扎下根来的坊民有着根本不同。

  后者可做霸业根基,而前者却显得很虚浮。

  可元州历史上,却不乏性质与人员构成与金沙帮相似,结果却因“触线”这种理由被群起而攻,很快就烟消云散,连根都被掘了个干净这种事情。

  所以,耿煊觉得,触不触线这一点,不仅要看某个势力自己的作为,同样还要看其他势力如何认定。

  如果先入为主,或者被某个敌对势力抓住某个明显的破绽猛泼脏水,在人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那基本就可以坐实了。

  可若是能够提前进行运作引导,那种介于“触”与“不触”之间的情况,是可以进行对自己有利的宣传引导的。

  要知道,对元京赵家,以及别的与无忧宫没有任何情谊而言的元州顶级势力而言。

  他们巴不得这种矛盾只局限于两个势力内部,而不是上纲上线到让他们也不得不下场的地步。

  这种身不由己,被强行拖下水的局面,是任何一个权力者都本能排斥,甚至是憎恶的。

  相比于隔三差五就出现一个野心勃勃之辈,让他们不得不下场出手。

  他们宁愿这一辈子,都不要遭遇一件这样的事情才好。

  所以,耿煊认为,这事是存在斡旋空间的,而且很大。

  这对他来说,又不会额外耗费什么,值得一试。

  即便没有这个元京赵家,只要有心,耿煊也能找到别的元京势力,来替他传递一些态度。

  面对耿煊直接挑明的言辞,赵星朗默然不语。

  耿煊继续道:

  “以无忧宫的行事,一旦我将十万坊民迁出月露原。

  他们一定会借机给我泼脏水,败坏我的名声,拖你们下场,一起围攻我。

  我希望你能利用家族的传讯渠道,将我的态度提前传递到元京去。

  我绝对没有搅乱元州的意思,让它们不要被无忧宫当了枪使而不自知。”

  沉默了一会儿的赵星朗开口道:

  “既如此,您为何要做这种徒惹人疑的事情呢?

  您若不是别有用心,又为何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说着,赵星朗拱手道:

  “我说的话若是有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不要见怪。

  可我希望您能理解,您要我做的事,可不是简单传讯这么简单。

  这是要让我赵家为您的作为作保。

  将来您若是真做了某些事,不仅您倒霉,我们赵家也是要被清算的。

  这种事,我若是不问清楚,是不会随意向上传递的!”

  “理解。”耿煊点头道:“我要迁移这五家里坊,是有原因的。”

  说着,耿煊将这五家里坊暗中在坊内寻找优质适龄的男女,等待他们前来接收,结果却被无忧宫提前截获,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端。

  “我们是不会在月露原久留的,我们若是离开,你觉得无忧宫会放过他们吗?

  我若是不将他们从月露原迁走,置于我的视线之下。

  你觉得还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法,能够保护他们不受无忧宫的打击报复呢?”

  赵星朗当然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按照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很想说:“你管他们去死!”

  无忧宫要报复就让他们报复好了,反正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难道就因为这么一次“交易”,你就要将他们负责到死不成!

  但这只是他私心里的想法,自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何况,在这种事情上面,是不存在标准答案的。

  虽然对方做法他不认同,但也不能说人家这么做就一定不行。

  最后,赵星朗终于醒悟过来,摇头道:

  “我都差点被您绕进去了,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您将十万坊民置于自己手中。

  即便您的理由再充分,这事都不可能让人安心的!”

  有了十万能生、能养、能种粮的坊民。

  只要再有一块可供他们落地生根的土地,再有一位强者的庇护。

  即便接下来别的什么都不干,只要经营得法。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就足以培养出一支可令整个元州都为之侧目的力量。

  而这样的人物,有可能安安分分苟上二十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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