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西呢?”吴益再问。
“……皓州。”
吴有信低声喃喃,整个人却已经呆住,许久之后,他才看向父亲吴益,震惊道:“皓州要动刀兵?”
哪怕是父子两人独处,吴有信也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乎生怕惊动了谁。
“嗯。”吴益点头。
吴有信一脸的不敢置信。
皓州与元州,可就只隔了一条贯穿南北的赤乌山脉!
虽然,赤乌山脉千沟万壑,人迹难通,没听说周围有可通皓州的道路。
可一旦仅一山之隔的皓州起了兵灾,他的心里如何安生得了?
他忍不住低声问:
“这一百多年来,皓州不都是几十家军主相争,谁都奈何不了谁吗?
这几年,皓州难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对于仅一山之隔的皓州,吴有信当然是有了解的。
皓州军主之多,在八州之中都能名列前茅。
虽然经常你打我我打你,却谁都无法奈何谁。
便是成功杀掉一两个,于皓州大局也没有任何影响,很快就会有新的军主诞生,填补空位。
渐渐地,皓州变成了一个“烂泥潭”。
就连那些军主以及麾下将帅也都变得敷衍了事起来,被人攻伐,不会舍命相抗。
扛得住就扛。
扛不住就一哄而散,很快就在另一个地方再树旗帜,重招旧部。
攻伐他人,也同样不敢使出全力,下死手。
一怕对方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明明可以轻松拿下的胜利,结果落个惨胜,何苦来哉?
二怕表现得太凶,与大环境格格不入,很容易被集体针对。
别人都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偏你揪着往死里打,大伙以后还怎么玩?不先弄你弄谁?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一百多年,让皓州彻底陷进了泥潭里。
完全没有了角逐天下九州的指望。
吴益摇头道:“皓州还是那个皓州,可你为什么只盯着皓州呢?你再往北看!”
“北?……幽……幽州?……玄幽二州之主董观?十万玄幽铁骑?!”
吴有信的声音从颤抖到尖利,满脸的不可置信,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最后,吴有信看向吴益,声音都有些哆嗦的道:
“爹……这……这种事,你……您怎么可能知道?你……你瞎猜的吧!”
他的哆嗦,不是害怕。
而是忽然意识到,董观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坐拥玄幽二州。
他若真的挥军南下,十万玄幽铁骑如潮水般涌入皓州。
他实在想象不出,以皓州将征伐当儿戏的尿性,能挡住十万玄幽铁骑的兵锋!
一旦董观成功将皓州纳入怀中,坐拥三州的他,九州天下便得三分之一。
而元州,从北到西,都处在他的包围之下。
就像一头巨兽张开了大嘴,元州已经完全处于这张大嘴的口中!
这让董观完全具备了鲸吞元州的基础。
若这一步成真,天下九州,董观便有了一半。
便是面对天下群雄围攻,也有了一战之力。
输,自然万般皆休。
可若是赢,那自元帝以后便分崩离析的九州天下,将再归一统。
九州将迎来新的主人!
虽然,这每一步要想走通,都不可能那般容易。
但,哪怕这种可能只有一成,也足够吴有信这种也偶尔幻想一下九州天下的青年才俊神为之夺,气为之慑。
吴益摇头道:
“这还需要猜吗?
无忧宫这么鸡贼滑头,哪次会这般为外州军下死力?
他们玄幽丹的配方,哪里来的?
这么多玄幽马,又是哪里来的?
你自己也养过一阵玄幽马了,养起来不容易吧?
你这才多少?你就有如此压力,三天两头就想溜出去找事。
你再想想董观,十万玄幽铁骑,很威风啊。
可一直这么养着,负担有多重,你有没有想过?
你觉得,他会一直按着这明明可以试锋天下的玄幽铁骑,一直到他老死的那天?
用无数心血打磨出来的利剑,就这么废掉,死掉?
董观现在马上也要六十了,他再是强大,又能保持巅峰战力多少年?
……你若是他,你会做什么?”
“我若是他,我会怎么做?”
吴有信喃喃,然后,忍不住再一次打了个哆嗦。
他设身处地的站在董观的角度想了想,一边是年纪渐长,生命将不可挽回的走下坡路。
未来的日子,每过去一天,都会越来越老,越来越弱。
而“自己”,坐拥两州之地,细心经营数十年,磨出了一把能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震颤的利刃。
我若是他,我会怎么做?
当然是闹他个天翻地覆啊!
苦心孤诣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大的本钱,难道要将这一切不声不响的带进坟墓里去?!
吴有信呆怔良久,才缓缓道:“您按下这批药材不卖,和这一切有关?”
“嗯。”
“等。”
“等?”
“他们会找无忧宫买药,为什么就不会找我?
我手里现在也有药,我不信没人登门!”
第135章 马脚惊蛇急,玄幽十八夜骑
就在吴家父子这次谈话的三天之后。
也就是十一月十一,耿煊将洪铨、程辉、谢航等人吸纳进入巨熊帮,新增十点白运,消弭十点黑运的当天。
下午。
吴晖快步闯入安乐馆,进入吴益的书房。
吴益,吴有信父子正在房间内低声商议着什么。
见他脚步匆匆的闯进来,吴有信止住了说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吴益抬头看向吴晖,问:“何事如此慌张?”
吴晖道:
“大兄,就在前不久,贵丰档有位赌客输光了身上现银。
在旁边几人联手做局的老千的撺掇下,将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压在了赌桌上。
您一定想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那是整整一百颗补血丸,就那么装在一个只用了一块绸布铺底的木匣之中。”
吴益、吴有信二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愣。
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一百颗补血丸,就这么随意装在一个木匣之内?”
吴晖点头道:“是的,按照补血丸现在安乐集的市价,这一百颗补血丸,可是能卖出三千一百多两的高价!”
“当时我正好就在贵丰档,见这事有古怪,就让人将这赌客捉到旁边一个房间里询问。
我只是问了两句,还没有上手段,这个脓包就竹筒倒豆子,将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从上月下旬开始,他就在偷偷往咱们安乐集倒卖补血丸。
包括这一次那木匣中的一百颗,他已经往咱们安乐集偷偷倒卖了九百颗的补血丸!
咱们这里补血丸的市价现在涨到了三十一两一颗,他就用三十两一颗的价格偷偷往外卖。
即便如此,每一颗他都还能赚到一两半,因为这些补血丸,都是他用二十八两又五百文一颗的价格,从别处买来的!”
听到这里,吴益,吴有信父子二人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两人相视一眼,吴有信道:
“会不会是外地药行所为?”
商人逐利,如水势就下,乃自然天理。
赤乌山周边,包括补血丸在内的各类修炼物资,以及其他成药的价格都在往上猛涨。
别处药行看了,自然会有所行动。
现在这些悄无声息的流入安乐集的补血丸,就像是从高处流入洼地的流水一般,是利益驱动下的变化。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即便知道了,也很难有什么好办法。
他们自然可以对这个赌客做出处理。
但可以肯定的是,做这种事的,绝不止这一个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