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母收起枷锁后,又迅速注意海面动静,同时操纵魔婴抓着渔网往海中宋延掠去。
刷!
魔婴捞了个空。
这并不出乎魔母的意料。
但让魔母愕然的是,宋延居然没从海里冒出来。
另一边,火魔龙一口业火吐完正准备吐第二口时,却也发现了这异常。
它的业火是以执念为薪柴之火,但海中执念何其之多,故而.在海中,它的业火是无法用的。
可,哪有渡海之人往海里钻的?
这片天地自诞生以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
这不是疯了么?
无论火魔龙还是魔母都呆了呆,然后迅速搜索宋延去向。
在两者目光里,那疯了的人类已经趁着它们疏忽的功夫降到了极深处。
他周身的神念护罩已被压缩到随时要碎,他周身血流不止,以至于血在护罩上似红纱般萦绕飞旋,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着冷冽和疯狂。
宋延站在了佛音最盛的地方,站在了一个倒立于深海的黑色古庙前,这是腐念层的建筑,是执念具象化的执念迷宫,是和剑乡类似的地方。
下一刹,宋延在火魔龙和魔母彻底呆住的眼光里,猛然推开了那黑色古庙的大门,继而疯狂地踏步而入。
一瞬间,天地颠倒。
到底哪边是正,哪边是反,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儿才有一线生机。
宋延,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嘭!
在宋延踏入黑色古庙的刹那,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涌来,好像他就归属于这里。
他摇了摇头,再看身后,那门扉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山下的清幽石阶,只惜石阶似在云上,周边缥缈氤氲,不在天亦不在地,而像是在云海的一座孤岛上。
这种情况他非初见,之前踏入心魔剑狱大门也是如此。
但不同的是,心魔剑狱似乎远比不上此处。
而就在这时,禅门深处传来老僧声音。
“沙弥,辰时已至,还不去将贝叶经卷晒上一晒?”
宋延视线急扫,双手微抬。
他身上哪还有血衣,哪还有伤口,有的只是一袭灰袍。
他应了声,然后踏步入庙。
庙侧有一方池塘,他走在池塘边,借着倒影往里一看,却见池面赫然倒映着一个相貌英俊,眼带淫邪,红唇魅惑的强壮灰衣僧人。
这般模样的僧人,只会是魔僧!
这一瞬间,宋延心中已有了几分明悟。
他的神念力量其实大多来自于“四谛魔僧”,但按理说“四谛魔僧”已经完整,理应变成了九子魔母一般的腐念层生命,可却迟迟不得寸进,无论宋延如何琢磨,也是无法再进一步。
他曾想过“四谛魔僧”再进一步的契机或许在苦海中,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么一个方式来到这“可能是契机的古庙”。
他对这庙似乎颇为熟悉,走过苔阶,从半掩云扉中踏入藏书阁,将其中贝叶经卷小心捧出,然后在古庙中央的一座大殿前的地面上,趴地细展,以让这些贝叶经卷的每一卷都能晒到太阳。
他尝试看贝叶经卷上的文字,可入目只是寻常佛经,并无什么稀奇。
这时,禅门深处又传来老僧眼里的呵斥声。
“沙弥,经文有什么好看的?”
“法本无字岂拘墨,禅机原在心头坐。
莫向贝叶求真解,心灯藉字错!错!错!”
“如今,你破了淫戒,杀戒,偷窃,诳语,已可悟道,还不速速去寻你心中菩提,再以此四谛真意浇灌,让其腐朽,如此那菩提才可入你心里。”
“去吧,成就四谛不易,菩提树便在后山,莫要耽误了时间。”
魔僧宋延起身,对着禅门深处一拜,继而踏步走出古刹,往后山而去。
无论这力量有多邪异,他已别无选择。
此间,一切都显得云淡风轻,而无半点血腥杀戮。
山中,松风梵响,朝色入襟,远处,钟声激荡,一声声带着怪异的肃杀
沿途,宋延不时看到灰袍僧人,但这些僧人或手持戒刀杀戮,或怀抱女子尖淫,再或在人群中搬弄是非,又或是行走于深山市坊顺手牵羊.
深山,雾气浓浓。
宋延手一挥,市坊,女子,人群尽皆消失,只剩下灰衣僧人抱头狂奔。
那些灰袍僧人不知为何在看到他后,都会下意识地矮着头躲开,同时尖叫着“他要得证菩提了”,“他要悟得无相菩提了,快跑”,“跑啊,别被他抓到”。
宋延若有所思,继续往前。
暮色如血,一棵苍翠大树生在宋延视线的尽头,铁色垂枝,树隙间隐约新月金芒.
宋延踏步到树前,盘膝而坐。
一时间,他只感脑海里诸般淫邪,杀戮,欺诈,偷窃念头愈发炽盛。
这些念头恍如水流般浇灌向那苍翠大树。
树渐枯,渐腐朽,一切金光皆消失不见,树也消失不见。
但宋延却清晰地感知到那树在何处。
那树此时就在他心脏部位。
他依然是那个强壮的,目带邪色,唇藏魅惑的魔僧,只是不知何时,他那和“伥弥”一般的灰袍已经全然转黑,漆黑,无光!
而他的心中,则是有一棵腐烂的坑坑洼洼的菩提树,菩提树中充斥着诸多孔洞。
宋延一数。
十八个。
几乎是本能,他陡然快步往山外走去。
沿途,他在经过山路时,又看到有灰袍僧人在雾气深处做着“贯彻真谛”之事。
宋延快步上前,那僧人顿时察觉,尖叫一声,也顾不得继续,急忙逃跑。
宋延继续在山中徜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无声无息地就靠近了一个正在与女子行那事儿的淫僧,然后一把抓住那僧人。
他掌心瞬间涌出树根根须。
灰袍僧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发出尖叫,连喊“饶命,饶命啊,方丈!”
宋延猛然一拽,树根根须贯穿灰袍魔僧,继而将其拖入了菩提树的孔洞之中。
灰袍僧人一入菩提树,顿时变得虔诚起来,双手合十,虔诚诵经。
宋延能感到,这僧人的力量已经完全归他,且他可以随时命令这魔僧做任何事。
不!
这说辞不准确,准确的则是这魔僧被他渡化了。
稍作感知后,宋延扫了扫菩提树上剩余的“十七个孔洞”,又开始了漫山遍野地渡化魔僧,然后将那些有缘人送入菩提树的孔洞中。
心有菩提树,渡化红尘人。
这么一句颇有禅意的话,在此处简直是邪到奶奶家了。
不过,宋延不管,在渡化的过程中,他已知晓,若说“魔僧”乃是执念层,那这“菩提方丈”就是腐念层。
他正在快速完善自己的腐念层实力。
等完善了好了,他会离开这古刹,若魔母和火魔龙还在外面蹲点,那.就再战。
第221章天魔俱陨,唯我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宋延在光线暗淡的禅院里睁开眼,他心中的菩提树已然巩固,十八魔僧成为他的奴仆,听任他调遣。
他扫了眼侧边的佛龛,那佛龛上有一方遮尘的红绸兜,其下隆起的则是一具面目模糊的佛像。
经架上空空荡荡,再侧则是个宽松奢华的软塌,榻旁还有惑人心智的迷香。
十八魔僧窃窃私语,有的道着“方丈岂可无美人相伴”,有的道着“连美酒肥肉都无,真是亵渎我佛”,有的则喊着“杀杀杀,杀几个人给方丈助兴,这屋内连个人头尿壶都没有,真是寒酸得很,哪配得上方丈”.
“闭嘴。”
诸般苍蝇般嗡嗡的嘈杂细语,戛然而止。
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宋延扫了扫面板。
随着他完成“四谛魔僧”的提升,而变成“菩提方丈”,他的面板又发生了变化。
《小天道文字引》(23/100)
《小天道文字祭》(30/100)
《小天道文字??》
他凝视着那个“祭”字,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当初他周身浮现出个神秘晦涩的天道文字,之后他率先从这神秘的天道文字中分出了“引”,那天道文字变得简化了些。
如今,他又提出了“祭”,那天道文字便越发简化,简化到宋延觉得这应该也是个独立的天道文字。
很显然,他最初所见的天道文字并非一个字,而是三个字糅杂一处,如今他从《葬龙律》中得到了“引”字,又从天魔处得到了“祭”字,剩下那个字才是他自己的字。
“引”,聚玄。
若他遵循引字,便极可能是走上了此间天地主人为他铺设的道路。
这条路,或许极尽荣耀,贵比昔日上古天尊,但这是他的路么?
至于“祭”.宋延想到了方才火魔龙抬爪汲他血液从而变强的一幕。那便是祭,祭血肉而强己身。
若他遵循祭字,那便是往天魔的道路一去不返。
这条路,则是舍弃一切,沉沦苦海,然后去参与一个又一个世界的末日狂欢,争取坐到餐桌上去饕餮苍生,这.又是他的路么?
不。
都不是。
宋延最初横渡苦海,所期盼的只是早日去到彼岸,踏入新境界。
可如今,他才发现比起终点更重要的乃是这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