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伙佣兵再怎么恶棍,也是按照规矩来办事。
否则不会把安比带到行刑台上,细数她莫须有的罪过。
因此,只要自己把说辞总结地漂亮些,就不用怕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可笑。”
唐奇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豺狗当然也看得出来。
可他三番五次征询意见,得到的回答都是默许,眼下自然不会畏手畏脚
他敢打赌,黑蛇不会让他收手。
那就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诗人一顿。
不是因为他打了自己的脸。
而是对方不害怕自己。
从昨夜紧箍住这个诗人的时候,豺狗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很喜欢唱歌是么?”
他狞笑着,持剑的右手自然垂落,几乎要拖在地上。
他不想用剑。
这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诗人,嘴皮子是他唯一的依仗,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所以他会撕掉这张嘴皮,捏碎他的声带,让他这辈子也唱不出一个音符
对吟游诗人来说,剥夺他们发声的权力,比剥夺性命更痛苦、更恐惧。
而迎接这一刻的时间已经不算久远。
只需两步、一步……
他近在咫尺!
豺狗猛然抬手,指节紧扣如鹰,狠厉带动着他的臂膀,在半空都呼啸出了沉闷的风声
“唐奇哥哥!”
被锁在长枷上的安比忍不住惊呼。
就连见惯豺狗横行霸道的平民们,也都跟着叹息……
那毕竟是领主雇来的佣兵,看似程亮的宝剑上不知溅上过多少人的鲜血。
一个卖唱的诗人,怎么敢跟豺狗叫板?
唐奇还算平静。
前身练就的些许武艺,在此刻几乎成为了肌肉记忆,眼下又填饱了肚子。
而豺狗越走越近,他对发难早有准备。
几乎是在对方贴近的刹那侧过了身子
鹰爪毒辣,却扑了个空!
“什么”
豺狗惊怒,还想再度犯难。
唐奇注意到他提剑的手。
意识到对方真有了砍下去的冲动。
但他也明白,黑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声厉喝,打断了这短暂的交锋:
“那就你来调查。”
豺狗不得已卸下力气,迟疑地看向黑蛇,瞳孔微惊。
似乎完全没料到此前还在默许的黑蛇,竟会突然变卦,听信这个吟游诗人的谗言。
黑蛇没去理会两人此前的作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只是缓缓走上前来,一手扯过豺狗的肩头,平静说道:
“既然你认为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那就由你去找来那些失窃的星梅。
只要把星梅找回来,不论窃贼是谁,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豺狗又慌又惧,嘴里像是含了两斤马粪一样难受:
“老大……”
“反之,如果在明天商队抵达之前,你没能将星梅找回来
我就会割下你的舌头,给你套上长枷。让你跟着商队,亲自去我的雇主面前请罪。”
黑蛇终于收敛了懒散的神情,锐利的双眼微眯,恍若一条巨蟒在紧盯他的猎物,
“算作你冲撞我手下,所应得的惩罚。”
豺狗感觉马粪虽然没吐干净,但是好受了不少。
直到此时此刻,唐奇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黑蛇不太可能只是个寻常的兵痞:
“可以,但请您给予我调查中所需的帮助。”
“能找到失物,一切好说。”
对唐奇而言,这个结果也称不上后悔。
他本来就想要帮助自己的小粉丝,再试着查清整件盗窃案的原委,以此充作日志的内容。
这都需要黑蛇的支持,才能实行下去
【记录故事,获得奖励】。
这句话的意思是,分明是不打算让唐奇记录每天吃了什么、唱了几首歌的流水账。
它需要故事,真实的、起承转合的故事。
想要得到故事,获得力量,难免要以身涉险。
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风险做到最低。
如果不愿冒险,怎么能称得上冒险者?
“那就请带我去现场看看吧,我想重新了解一下经过。”他说。
第11章 脚印的线索
领主的庄园坐落在镇子的最西侧,临近晨暮森林,紧贴一座连绵插入森林的高山,与小镇还隔了一片麦田。
这个地理位置称不上优越,选在这里完全是看重了土壤条件
越靠近晨暮森林,星梅的品质越高。
小镇居民种植的星梅,大多是乌黑色,沾染零星的白,类似桑葚上附着了少许糖霜。
而庄园产出的星梅,则更显幽紫,杜绝了上缴份额时,以次充好的可能。
因此,每当有人穿过晦暗的森林,迎接晴天与阳光时,几乎第一眼就能看到闪烁星光的偌大浆果园,包围了一座三层高的别墅。
而当唐奇跟着一众佣兵们,步行了二十分钟,才堪堪抵达果园时,他便笃定安比绝不可能是窃贼。
她一个小丫头,哪有时间搬运一吨重的星梅,还要花40分钟走一个来回?
“直接带我去脚印的位置看看吧?”唐奇提议道。
黑蛇闷声不吭,自顾自地在前头领路。
此时,只要听到唐奇的声音,他就觉得没来由地烦躁。
他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受到了法术影响。
以至于除了不耐之外,还多了一分警惕
他不知道身为一个施法者,为什么会落魄到唐奇这个地步。
保持提防,是对施法者最起码的尊重。
踏入果园,所有人的鼻息前都萦绕起一股梅果香气。
也由于星梅产自半人高的果丛,枝叶繁茂,哪怕经过一个上午的晾晒,大片土地仍然显得湿软。
越向山脚走去,果香越为稀薄。
很快,唐奇便瞧见临山一侧的星梅丛上,只剩下苍翠的叶子。
“在那里。”
黑蛇拦住了要继续前进的众人,干脆指向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泥土湿润,使得脚印清晰可辨。
通过动向来看,窃贼在果园中徘徊了许久,致使那处的脚印有些杂乱,并不规则。
甚至很难判断,是否只属于一人。
接着,窃贼似乎是采集到了足够的星梅,便翻越了篱笆,径自向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足迹偏小,具有一定辨识度。
“果农都看到了,是个身材矮小的窃贼!
现在脚印都一模一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豺狗指向安比的鞋子。
上午时分,他们就比对过了脚印,否则也不会把她推上行刑台。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来过这里。”
安比紧紧抓着唐奇的手掌,几乎要哭出来。
诗人哥哥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唐奇则打量着安比的鞋子。
很典型的皮质手工短靴,还沾着不少泥土,脏兮兮的,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刚才行刑台下的少年,似乎也穿着这么一双:
“你的鞋子是哪里买的?”
“姐姐从鞋匠托比手里买来的。”
“镇上只有一个鞋匠吗?”
“是的,但我的靴子是姐姐买来的,不是偷的……”
唐奇看向黑蛇:
“我在其他人的脚上也看到过一样的款式,只有鞋码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