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珂脸颊微热，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却忍不住再次飘向楼下那震撼的一幕。
东方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了然弧度，随即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公主无事便好。小生先行一步。”
他步履从容，朝着楼上唐月华办公处的方向走去。
留下雪珂在原地，心绪涟漪微荡。
***
武魂殿，教皇殿深处。
紫金权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
比比东负手立于巨大的星图前，星图上，天斗、星罗、七大宗门的位置被各色魂力光点标注。
她脑海中浮现那封长信的字句：
【…老师欲行雷霆，然上三宗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
强行碾碎，其骨刺亦能洞穿我武魂殿手足。
不若…以利驱之，以势分之。】
【四大元素学院，根基浅薄，所求无非资源与地位。
风剑宗欲求突破，雷霆学院苦无顶级传承，炽火、天水亦困于瓶颈。
此四者，非铁板一块，乃散沙耳。】
【可遣人密会风剑宗，许其武魂殿藏书馆部分高阶剑谱阅览之权；
允诺雷霆学院，若归附，可开放部分魂骨库藏，助其精英弟子突破；
暗示炽火与天水，武魂殿将大力扶持元素系研究，其成果可与学院共享……】
【此乃“分饼”之策。
诱之以重利，使其互生猜忌，争相向我。
待其离心离德，或收编，或分化，易如反掌。
远胜于强攻硬撼，引群狼反噬。】
比比东紫眸深处，冰封的寒潭下暗流汹涌。
这“分饼”之策，直指人心贪婪，将四大元素学院视为可交易、可分割的“饼”，而非必须碾碎的顽石。
精妙，狠辣，又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透彻。
“月关。”
她声音清冷，打破殿内沉寂。
菊斗罗的身影自阴影中浮现：
“冕下。”
“传令。”
比比东指尖在星图上四大元素学院的位置轻轻一点，
“按此名录，分派可靠人手，持本座密令，分别接触风剑宗宗主、雷霆学院院长、炽火学院院长、天水学院院长。
条件……按圣女信中所述，
可酌情浮动，务必……促成其事。”
“遵命！”
月关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比比东的目光重新投向星图。
指尖划过七宝琉璃宗与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位置，最终停留在象征武魂殿的金色光点上。
她红唇微抿，一丝极淡的、带着复杂意味的弧度转瞬即逝。
（娇娇…这盘棋，
为师便依你所言，先落这枚暗子。）
第179 章 人精
月轩顶层，轩主办公室外。
东方晟倚着雕花廊柱，折扇轻摇，姿态闲适，仿佛在欣赏窗外风景。
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属于唐月华的啜泣和男子低沉沙哑的劝慰声。
半晌，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开了，唐月华眼眶微红，眼角泪痕未干，但那股属于月轩主人的雍容气度已重新回到她身上。
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看向东方晟的目光，探究之意几乎凝成实质。
“东方公子久候。”
她声音微哑，侧身让开，
“请进。”
室内熏香袅袅，陈设雅致。
唐月华并未落座，而是站在窗前，背对着东方晟，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望向远方。
东方晟也不客套，折扇“啪”地一收，开门见山，笑容温润依旧：
“唐轩主，
想来…已得见心中所念之人了？”
唐月华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回答是与否，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东方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沉默片刻，她直接给出了条件，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稳：
“自明日起，每日未时三刻，来此静室。我会开启领域。”
她顿了顿，补充道，
“届时，另有一人，与你一同静心。”
东方晟眼中笑意加深，爽快应道：
“如此，小生先行谢过轩主。”
他拱手一礼，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
唐月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东方晟脚步一顿，回眸，挑眉：
“轩主还有吩咐？”
唐月华缓步走到紫檀书案前，拿起那张依旧静静躺在案上的、暗黄粗糙的符纸。
朱砂鲜红刺眼。她举起符纸，目光锐利如针：
“此符…究竟是何物？
公子…又究竟是何人？”
那符纸在她指尖，轻飘飘的，却又重若千钧。
东方晟看着那符纸，桃花眼中笑意潋滟，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洒脱：
“此符？不过是小生一点心意罢了。
轩主若觉有趣，留着把玩便是。
若觉无用……”
他耸耸肩，笑容坦荡，
“弃之亦可。”
他话锋一转，折扇轻点掌心，语气带着真诚的随意：
“今日能得轩主相助，
小生已感念于心。
这符纸，权当小生与轩主结个善缘。
他日若轩主有需……”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并未说完，只是含笑看着唐月华，
“小生力所能及之处，或可略尽绵薄。”
善缘？
唐月华捏着符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眼前这少年，看似坦荡真诚，字字句句却如同抹了油的琉璃珠，滑不留手，滴水不漏。
他承认了符纸的“无用”，却又不否认唐昊的到来与之可能的“关联”。
更抛出一个虚无缥缈的“善缘”作为钩子。
这份心机，这份话术……
她雍容的脸上重新浮现那无懈可击的、月轩主人式的微笑，将符纸轻轻放回案上，动作优雅，声音温婉：
“公子好意，月华心领了。
静心之事，明日未时，静候公子。”
她既未追问，也未承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话茬。
东方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笑容不变：
“那小生，明日准时叨扰。告辞。”
他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门扉合拢。
唐月华站在原地，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暗黄的符纸上。
指尖轻轻拂过那扭曲的朱砂纹路，雍容的笑意渐渐敛去，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思量。
（人精……果然是人精。）